沈毅摸了摸下巴，問道：“知道是誰么？”

    “還不能確定，但是應(yīng)該是北齊的皇室。”

    駱勇微微低頭道：“屬下根據(jù)其他一些零散的消息猜測，有兩個可能，其一是睿親王趙良虎，其二是齊帝的長兄趙統(tǒng)。”

    沈毅面色平靜。

    “那應(yīng)該就是前者了?！?/br>
    他輕聲道：“根據(jù)我對趙楷的了解，這種時候，他不可能把自己的大哥派出來。”

    “哪怕是趙統(tǒng)上一次站對了隊，也不可能。”

    駱勇聞言，有些詫異。

    老實說，他不是很能理解，為什么自家司正，會說自己對昭武帝有了解。

    畢竟兩個人，從來沒有見過面。

    駱勇不知道的是，一年多以來，內(nèi)衛(wèi)從沒有斷過給沈毅送信。

    而內(nèi)衛(wèi)這么多年經(jīng)營的根基，大多在燕都。

    說句夸張一些的話，趙楷每天穿什么顏色的底……

    咳。

    趙楷每天都衣食住行，沈毅這里可能都會有所體現(xiàn)。

    二人密談了很久，直到沈老爺困得支撐不住了的時候，駱勇才起身告辭。

    沈毅閉著眼睛，吩咐道：“去找薛威的時候告訴他，他領(lǐng)兵回來的時候，讓他先來兗州見一見我?！?/br>
    駱勇低頭應(yīng)是。

    “屬下遵命……”

    ……

    建康。

    一封六百里加急的書信，在兩天時間里，被人從兗州送到了建康城，并且成功送到了皇帝陛下的桌案上。

    而且是直達。

    連高明，都沒有提前看過信里的內(nèi)容。

    皇帝陛下拆開這封信之后，先是掃了一遍，然后微微皺眉。

    過了許久，他才舒緩了一下眉頭，無奈搖頭：“膽大包天?！?/br>
    “高明?！?/br>
    高太監(jiān)立刻低頭：“奴婢在。”

    “去把趙相公喊來，朕有事情跟他商議?！?/br>
    高太監(jiān)連忙低頭，親自去了一趟中書，在中書沒有找到趙昌平，便又去了一趟戶部，這才把這位趙相公，請到了甘露殿里。

    甘露殿中，皇帝把沈毅的密信交給趙昌平看了一遍，然后靜靜的看著趙昌平的表情，笑著說道：“不管是均田還是免賦，都是戶部的事情，戶部如今還是趙相在兼著，對于沈毅的意見，趙相怎么看？”

    “斷不可行！”

    他面色嚴肅至極，甚至有些生氣。

    “陛下，淮河以北被齊人強占了三世，所有的土地，都是北齊朝廷劃分的，如今我王師恢復(fù)故土，鈞田并沒有什么問題?！?/br>
    “七十年來，朝廷第一回收復(fù)故土，陛下加恩山東，免賦三年，也是陛下天恩下降，同樣沒有問題?！?/br>
    “但是，張貼皇榜布恩，是決計不成的。”

    趙昌平低頭道。

    “陛下是天子，應(yīng)當天下一心，九州一體才對?！?/br>
    “絕不能厚此薄彼?！?/br>
    皇帝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趙相的意思是，這些事情沈七可以去做，卻不能掛朕的名義去做?！?/br>
    趙昌平低頭道：“陛下，不患寡而患不均。”

    皇帝想了想，隨即低頭笑了笑：“趙相的話，朕明白了?！?/br>
    他看向趙昌平，開口道：“趙相就先回去罷，也不必回急著戶部去，可以先在中書待著，朕稍晚一些，可能還有事情請教趙相?！?/br>
    趙昌平起身，低頭行禮，轉(zhuǎn)身離開。

    皇帝看著趙昌平離開的背影，用手捋著下頜的胡須，輕聲道：“這沈毅，多半也能想得到，這件事朕不宜出面。”

    “但是如果是他出面，朝廷里那些文官，又饒他不得?！?/br>
    “于是乎，只好讓朕，來替他處理這件事?！?/br>
    皇帝說到這里，自嘲一笑：“這廝，既膽大又膽小?！?/br>
    “高明?！?/br>
    高太監(jiān)低頭：“陛下吩咐。”

    “給沈七寫回信，跟他說，讓他放手去做?！?/br>
    “朝廷這里的風(fēng)浪，朕會替他抹平?！?/br>
    高太監(jiān)低頭應(yīng)是，轉(zhuǎn)身正準備離開，忽然又被皇帝叫住。

    皇帝凝眉想了想。

    “高明，你說沈七是不是早想到會是這么個結(jié)果，所以給朕寫信，讓朕再把事情踢回到他手里?！?/br>
    高太監(jiān)想了想，老老實實的回答道：“奴婢以為，是因為沈大人自己，已經(jīng)沒有辦法做成這件事了?！?/br>
    “因此，才想讓陛下出手……”

    皇帝伸了個懶腰，打折呵欠說道：“罷了罷了，想這些沒有用處?！?/br>
    “反正，他即便是動了心思也是替朕辦差?！?/br>
    “給他回信罷?！?/br>
    “另外……”

    皇帝瞇了瞇眼睛，輕聲道：“多注意注意建康這里，要是之后有人真的在這件事情上做文章。”

    “好好處理處理?！?/br>
    高太監(jiān)低頭。

    “奴婢明白?！?/br>
    ……

    兩日之后，皇帝的回信到了沈毅手里。

    在那之后，又過了半個月時間，時間來到了洪德十五年的九月，兗州的秋收正式開始。

    也是在這個時候，在歷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一筆的《山東均田令》，由山東巡撫衙門正式公布張貼。

    而且傳播速度很快，三天時間，貼滿了山東除濟南東昌府兩府之外的，幾乎所有地方。都張貼了這份均田免賦令。

    數(shù)日時間之內(nèi)，龐大的輿論席卷整個山東，包括了濟南府城里。

    此時，山東秋意正濃，莊稼到了收獲的季節(jié)。

    而沈毅今年年初的布置，也終于到了收獲的季節(jié)。

    一場人心與人性碰撞在一起的濟南之戰(zhàn)，也隨之正式拉開帷幕。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總攻

    九月中，左路軍蘇定，攻下新泰，萊蕪兩城。

    右路軍在東昌府打的很艱難，不過在更西邊的大名府，打的還算順利，張猛領(lǐng)兵，幾乎推到了大名府城城下。

    與此同時，薛威領(lǐng)著近三萬先鋒軍，一路向西，開往濟南正東的青石關(guān)，準備兵進濟南。

    而此時，沈毅的均田免賦令，已經(jīng)張榜出去十天，在山東各地，都引起了軒然大波。

    尤其是青州府，萊州府，登州府這三個地方，有許多百姓頂著齊人的封鎖，硬生生闖進了這三個州，然后等待著大陳朝廷給他們分地。

    為了辦妥這件事情，張簡親自帶著朝廷新派下來的五六十個官員，到這三州主持分地事宜。

    值得一提的是，沈毅給了張府尊足足五個千戶營，交給他調(diào)用，以防這件事情中間，出什么岔子。

    就在張簡離開兗州，奔赴青，萊，登三州的時候，右路軍凌肅，左路軍蘇定，以及騎馬趕路過來的先鋒軍薛威，在九月二十四，齊聚兗州府。

    當天上午，三個人在巡撫衙門門口，正好碰見。

    凌肅與蘇定離得近，在前一天就到了兗州，因此都是步行趕過來，而薛威是趕路過來的，騎馬奔行過來，顯得有些狼狽。

    不過三個人，還是在巡撫衙門正門口碰到了頭。

    互相見禮之后，凌肅看了看兩個人，笑著說道：“蘇將軍取下青州府，并且已經(jīng)兵進濟南府?！?/br>
    “薛將軍更是連下兩府?！?/br>
    他微微搖頭，感慨道：“著實讓人艷羨。”

    蘇定看了看正在擦汗的薛威，搖頭道：“凌將軍以一己之力，頂住大名府與濟南府的兵力夾擊，并且不落下風(fēng)，牽制住了山東齊軍的主力，我左路軍才得以建功?！?/br>
    “要說功勞，還是凌將軍的功勞更大一些?！?/br>
    一旁剛剛趕到的薛威，終于緩了過來，他在巡撫衙門門口的馬槽上拴好了坐騎，大步走來，咧嘴一笑：“二位兄長怎么這般客氣？”

    “沈公都說了，淮安軍的所有戰(zhàn)功，都是咱們淮安軍整體的功勞，用不著分的那么清楚?！?/br>
    “真要細分?！?/br>
    他大咧咧的說道：“二位兄長替我，牽制住了濟南府所有的兵力，我先鋒軍才得以在萊州登州建功?！?/br>
    “功勞，都在二位兄長身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