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爺瞇了瞇眼睛，輕聲道：“右路軍至今未見過真定府，現(xiàn)在，咱們?nèi)フ娑ǜ咭惶?？?/br>
    凌肅臉上，露出笑容。

    “末將，這就去排兵，準備北上?！?/br>
    沈老爺點了點頭。

    “這一仗最好是打下真定府，若是打不下來……”

    “至少也要讓這些齊軍……”

    “不得安生！”

    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 結(jié)陣收網(wǎng)

    如今兩國之間的局勢，就好像兩只已經(jīng)到了正在野外搏斗廝殺的野獸。

    而北齊一方，是個頭更大一些的那一只，不過這位個頭更大的猛獸，因為先前的不小心以及輕敵，這會兒已經(jīng)到了遍體鱗傷的地步。

    可是盡管受傷，正面碰撞，北齊依舊是相對占優(yōu)的一方，可以把南陳的軍隊，趕出淮河以北。

    雙方的大戰(zhàn)，一度已經(jīng)到了抵角斗力的階段。

    而現(xiàn)在，因為太原的丟失，北齊這只龐然大物身上，又添了一道新傷。

    而且如果短時間內(nèi)齊人沒有辦法奪回太原，這道新傷的傷口不僅不會愈合，還會越來越大，最終成為北齊身上一道致命的傷口。

    有了這道足以讓北齊不停流血的傷口，沈毅就沒有必要再出死力，跟北齊繼續(xù)角力了。

    但是，北齊想要掉頭就走，去處理身上的傷口，沈毅自然不能讓他們就這么跑了。

    右路軍在沈毅的授意下，從廣平府直接沿著北齊撤退的方向一路猛追，一路追到了真定府境內(nèi)。

    右路軍差不多一萬人的先鋒部隊，當夜在真定府附近宿營。

    沈毅與凌肅，都在軍中，大營扎下來之后，凌肅來到沈毅的中軍大帳之中議事，他先是低頭行禮，然后向沈毅匯報具體的情況。

    “沈公，齊人退的很是干脆?！?/br>
    他坐在沈毅下首，微微搖頭道：“這一路追擊過來，除了捉住幾個的齊軍斥候之外，便連一支齊人的零散軍隊都沒有看到，他們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退回了真定府城里?！?/br>
    “真是干脆利落，全然沒有了前段時間的兇狠勁了?！?/br>
    沈毅將手里正在處理的文書放在一邊，抬頭看了看凌肅，笑著說道：“這不稀奇，對于邊軍來說，他們打仗或可以不猛，但是撤退一定是要快的，畢竟在北邊，一旦跑不過韃靼人，命就沒了?！?/br>
    凌肅想了想，看向沈毅：“沈公，您覺得下一步我們應(yīng)該如何行動？”

    “糾纏住他們的主力，讓他們不得安生就是了?！?/br>
    沈老爺瞇了瞇眼睛，輕聲道：“我收到消息，北齊燕都有一支軍隊，開往太原去了，人數(shù)不是很多，想要打下太原絕不可能，估計也沒有想著去打下太原，而是要去看住太原的薛威。”

    “北齊這個時候，已經(jīng)元氣大傷了，軍隊動的越多越快，他們的傷勢就會越重。”

    “等到到了繃不住的時候?！?/br>
    沈毅悠悠的說道：“碩大一個王朝，可能幾個月時間，就會徹底崩滅，消失的無影無蹤。”

    凌肅站了起來，伸手給沈毅倒了杯茶水，感慨道：“從前在淮安練兵的時候，末將從未想過會有如今這一天，哪怕后來跟隨沈公您過了淮河，末將也沒有想過，咱們淮安軍有一天能把整個北齊，撥弄于掌中?！?/br>
    “沈公您，真如同神人一般?！?/br>
    沈老爺瞥了他一眼，笑罵道：“跟誰學(xué)的？怎么也學(xué)會溜須拍馬了?！?/br>
    凌肅正色道：“末將這是誠心誠意的話。”

    沈毅微微搖頭，開口道：“外人可能覺得，咱們淮安軍一路打過來順風順水，可能覺得我沈七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但是凌將軍你是淮安軍的主將，你比誰都清楚，從洪德十二年以來，淮安軍一路走來，經(jīng)歷了多少難關(guān)?！?/br>
    “遠的就不說了，半個月前，我都不止一次的動了撤兵的念頭。”

    “能夠走到今天，都是硬著頭皮，一點一點摸索過來的?！?/br>
    沈老爺站了起來，指了指自己的面龐，微微搖頭道：“你瞅瞅我，洪德八年九年，咱們在東南剿倭的時候，我還是個白面書生的模樣，如今又是個什么模樣？”

    “前年回建康，我家那個大兒子，都幾乎不敢認我了?！?/br>
    當年的沈翰林，的確是個風度翩翩的讀書人模樣，如今已經(jīng)是洪德十六年，七八年時間過去，他的面孔幾乎變成了小麥色。

    如果在另一個世界，這種膚色自然是很“健康”的。

    但是在這個時代，跟那些文官老爺們，已經(jīng)有些格格不入了。

    凌肅微微低頭，開口道：“沈公您這幾年，殫精竭慮，著實辛苦了。”

    “根據(jù)末將看來，北伐至多也就是兩三年的時間，兩三年之后，沈公您便可以好好歇息歇息了。”

    沈毅看了看他，笑著問道：“兩三年？”

    凌肅怔了怔：“末將是說長了，還是說短了？”

    沈毅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自己的抽屜里，翻出來厚厚一沓，足足有二三十封書信。

    “凌將軍猜猜這些是什么？”

    凌肅微微搖頭：“末將愚鈍?！?/br>
    “降書?！?/br>
    沈毅笑著說道：“全部都是降書。”

    凌肅愣神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忍不住感慨道：“看來，末將還是想的太少了，末將還在考慮如何攻城拔寨的時候，北邊的官員，已經(jīng)開始偷偷給沈公您這里遞降書了?！?/br>
    沈毅把這些降書，收進了自己的抽屜里，輕聲笑道：“這還只是送到我手里的，現(xiàn)如今，北邊的官員們，大部分沒有本事，把信送到我手里來。”

    “還有更多的人，在等著北齊的一場大敗?！?/br>
    說到這里，沈毅沉默了一會兒，收回思緒，笑著問道：“我那兩個大侄子，近來在軍中如何？沒有傷到罷？”

    “傷是肯定有的，不過沒有什么大傷，他們兩個人，如今在右路軍中任總旗。”

    說完這句話，凌肅連忙微微欠身，解釋道。

    “沈公您知道，末將家里是軍戶，從小就習(xí)武的，末將當年跟著沈公您，官位又僥幸抬升了一些，便給他們請了名師，他們雖然不成器，這會兒也多少有點本事傍身。”

    “進了軍中之后，末將也沒有殊待他們，他們二人，都有齊人的人頭進賬，各自立過一個小功?！?/br>
    “升總旗，還是下面的千戶報上來的，下面的千戶，不知道他們兩個人的身份。”

    “他們兩個人的戰(zhàn)功，末將也親自核對過，沒有什么問題?！?/br>
    沈老爺盯著凌肅看了看，隨即啞然失笑：“凌將軍怎么這么見外了，咱們這么多年的交情，難道我會在這種小事上為難你不成？”

    “這不是小事?！?/br>
    凌肅連忙低頭道：“沈公您說過，淮安軍治軍，最講究的就是公平二字，他們二人既然要從軍，就要自己掙出來。”

    “不然，淮安軍的根就爛了?！?/br>
    凌肅滿臉嚴肅道：“淮安軍是沈公您一手創(chuàng)辦的，末將也勉強可以算是創(chuàng)辦人之一?！?/br>
    “末將，對淮安軍……”

    他沉聲道：“也是極為看重的，最起碼不能讓它，在自己手里毀了?！?/br>
    沈毅聞言，心中也有些感慨。

    他站了起來，看向凌肅，緩緩說道：“前線臨陣，畢竟危險，要不然選一個到我身邊來，給我跑跑腿？”

    “畢竟他們兩個，將來是有一個，要繼承你爵位家業(yè)的?！?/br>
    凌肅等人，現(xiàn)在還沒有封爵。

    但是可以預(yù)見的是，將來一定會封爵，而且會封妻蔭子。

    哪怕封不了世侯，可能也能封個流侯，或者是封一個世伯。

    跟在沈毅身邊，就意味著可以安全的混資歷。

    凌肅想了想，低聲道：“末將稍后把他們找來，問一問他們自己的想法?！?/br>
    沈毅含笑點頭。

    然后，他取出地圖，鋪在了桌子上，指著地圖上的真定府，沉聲道：“明天，咱們再往北邊靠一靠，哪怕不去強攻真定府，至少看住真定府的敵軍，不能讓他們到山西去?！?/br>
    說到這里，沈老爺頓了頓，繼續(xù)說道：“如果齊人惱了，調(diào)過頭來跟咱們迎戰(zhàn)，那就隨機應(yīng)變，具體由前線將領(lǐng)自行指揮?！?/br>
    凌肅先是點頭，然后問道：“沈公，前線這樣僵持拉扯，還要到什么時候？”

    沈老爺伸手指在山西的位置上。

    “等薛威，在山西能夠隨意動作?！?/br>
    他又把手指，落在山東登州府。

    “等你那個老部下練兵出山。”

    沈老爺輕聲道：“我落下的子，就可以成陣收網(wǎng)了?！?/br>
    他抬頭看了看凌肅，呵呵一笑。

    “此日不遠也?！?/br>
    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 謹慎的薛大將軍

    太原城，沈府里。

    沈家在太原定居近二十年，宅子自然極大，在太原城里，可以說是僅次于晉王府的宅子，先鋒軍進城之后，淮安軍的駐地，便設(shè)在了沈家。

    準確來說，是薛威萬鐘這些淮安軍的高級將領(lǐng)，住在沈府之中，處理日常事物。

    一來是沈家值得信任，不用再擔心一些其他的意外，二來也是想要抬升沈家的地位，方便沈家去管理太原。

    不過這會兒薛威與萬鐘，都已經(jīng)領(lǐng)兵出城，去開拓活動范圍了，并不在太原城里。

    于是乎，沈敘這個毛頭小伙子，在沈銘刻意不管事的情況下，似乎就搖身一變，成了太原的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