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一十五章 穩(wěn)如泰山

    沈毅接過這份邸報，又認(rèn)真看了一遍，然后坐在自家的院子里，陷入了沉思。

    沈恒坐在他旁邊，這會兒他也反應(yīng)過來了一些，若有所思：“大兄，是不是這件事把你抬得太高了……”

    沈毅微微搖頭：“我不是在想這件事?！?/br>
    他看著自己的胞弟，開口道：“你剛才說，是百姓自發(fā)供奉這個所謂的沈元帥，我在想，到底是不是自發(fā)供奉的。”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緩緩說道：“如果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那么百姓們自發(fā)供奉，過個十幾二十年，約定俗成，有這么個沈元帥，這就不怎么稀奇，但是一兩年時間，一來我還好好的，二來沒有朝廷的封神敕詔，怎么就憑空生出來這么個沈元帥。”

    沈恒聞言一驚，幾乎失聲道：“大兄是說，可能是有人故意這么做？”

    “不是可能，應(yīng)該是一定有人在背后生事，我只是在想，到底是誰在這么做。”

    沈毅低眉道：“這些年，我得罪的人太多，朝廷里的文官有理由這么做，宗室勛貴也有動機(jī)這么做，不過可能性最大的，應(yīng)該是北齊的殘黨，潛藏在南邊的清凈司?！?/br>
    小沈?qū)W士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搖頭道：“這些事情，不是大兄提醒，小弟硬是一點都想不起來，甚至還因為這件事有些高興?！?/br>
    “聽大兄這么一說，才驚覺這事背后的波譎云詭?！?/br>
    沈老爺啞然一笑：“你中進(jìn)士到現(xiàn)在，也才九年時間，這九年時間，一直在建康，沒有去過地方上，想的少一些不奇怪?！?/br>
    說到這里，沈毅頓了頓，開口道：“這兩個月時間，我該給安排人，基本上都有了去處，子常你現(xiàn)在差不多也可以動一動了，是準(zhǔn)備到地方上做官，還是就一直在朝廷里？”

    沈恒低頭想了想，開口道：“大兄，小弟還是想去地方上見一見世面的，但是擔(dān)心自己本事不夠，到了地方上再闖出禍來。”

    沈老爺想了想，開口道：“地方上勢力錯綜復(fù)雜，你沒有去過地方上，驟然外放多半適應(yīng)不了，而且你哥哥現(xiàn)在，被不知道多少人盯著，你到外面去也未必安全，我的想法是，你先去六部做幾年司官?！?/br>
    “六部做司官，也很鍛煉人，每天要處理不知道多少事情?！?/br>
    沈老爺輕聲笑道：“我建議你去兵部或者去戶部，這兩個衙門咱們家都能說得上話。”

    沈恒低頭道：“大兄，小弟還是去刑部罷?！?/br>
    “大兄再這樣照顧小弟，小弟恐怕一輩子也成不了器了?！?/br>
    沈毅輕輕點頭：“好，過幾天我去給你打招呼?！?/br>
    沈恒坐在沈毅旁邊，目光看向桌子上的邸報，開口道：“那大兄，這位神祇的事情……”

    沈老爺?shù)皖^看了看這張邸報，淡淡的說道：“如果他們只是在民間傳播，為兄一時半會還可能發(fā)現(xiàn)不了，即便發(fā)現(xiàn)了，也不太好追查，但是現(xiàn)在，都登到邸報上去了?！?/br>
    沈毅冷笑道：“真是一點不把我當(dāng)回事。”

    “這邸報，當(dāng)年還是你家哥哥搞起來的！”

    他將這份邸報收好，然后看向沈恒，開口道：“這件事，我會派人追查的，至多十天半個月，就能找到事主，抓不到幕后的那些人，至少去干這些事的人，一定能找出來?！?/br>
    沈恒松了口氣，開口笑道：“那我這趟來告知大兄，還算立了功勞?！?/br>
    沈老爺微微搖頭：“是我懈怠了。”

    說罷，他站了起來，將邸報收進(jìn)懷里，開口道：“我出一趟門。”

    沈老爺離開沈家之后，坐上了馬車，一路到了皇城之中，進(jìn)了宮之后，跟宮里的小太監(jiān)發(fā)了聲招呼之后，沒過多久，略有些肥胖的大太監(jiān)孫謹(jǐn)，便一路小跑，跑到了沈毅面前。

    他畢恭畢敬，對沈毅作揖道：“侯爺?！?/br>
    “您有事情吩咐，派個人過來就是了，奴婢立刻就去找您，哪里能勞動您親自跑一趟？”

    沈老爺笑了笑：“孫公公太客氣了?！?/br>
    他從懷里，掏出那份邸報，在孫謹(jǐn)面前展開，然后開口道：“孫公公，邸報司很早就是宮里管著了，這種宣傳yin祠的文章，如何能夠被宮里審過，刊行天下的？”

    孫謹(jǐn)一愣，接過這個邸報掃了一眼，很快把這篇文章看了一遍，然后這位大太監(jiān)撓了撓頭：“侯爺，邸報司早已經(jīng)不是奴婢在負(fù)責(zé)了，奴婢馬上就去問一問，明天就能給您一個答復(fù)。”

    沈老爺輕聲道：“那明天，我在家里等公公的消息，我要知道，這篇文章到底是誰寫的，內(nèi)廷里又是誰審過的，或者說……”

    沈毅頓了頓：“內(nèi)廷負(fù)責(zé)邸報司的人，收了多少銀子。”

    孫太監(jiān)擦了擦額頭并不存在的汗水，低頭道：“您放心，奴婢一定給您一個交代。”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開口道：“您進(jìn)宮的消息，多半已經(jīng)驚動陛下了，您是不是，去一趟陛下那里……”

    沈毅想了想，微微點頭：“煩請公公通報。”

    片刻之后，沈老爺就很順利的見到了朝廷里無數(shù)人削尖了腦袋也絕難見到的皇帝陛下，皇帝陛下此時正在翻看北邊的文書，發(fā)覺沈毅進(jìn)來之后，他放下手里的朱筆，笑著說道：“什么事情，讓沈卿你匆匆進(jìn)宮來找孫謹(jǐn)？”

    沈老爺?shù)皖^道：“關(guān)于邸報司的一些事情，要向?qū)O公公請教?！?/br>
    沈毅把事情大概說了一遍之后，開口說道：“陛下，這民間的yin祠野神，神號叫什么沈元帥，名字卻叫做七郎，雖然不一定是指臣，但是相似之處太多，難免引起有心之人聯(lián)想，甚至?xí)腥私璐舜笞鑫恼??！?/br>
    “臣想，這件事背后一定是有心懷鬼胎之人，暗中推波助瀾，一定要從根源清理干凈?！?/br>
    “不過邸報司已經(jīng)不歸臣統(tǒng)屬，因此進(jìn)宮來求助于孫公公，要以邸報司為線，將那些暗中作祟的小人，統(tǒng)統(tǒng)揪出來?！?/br>
    皇帝陛下摸著下巴琢磨了一番，又低頭看了看這篇刊登在邸報上的文章，然后開口道：“沈卿不說，朕還沒有發(fā)現(xiàn)這其中的問題。”

    他頓了頓，隨即笑著說道：“沈卿說的不錯，這件事的確要查清楚，消除隱患?！?/br>
    皇帝陛下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開口說道：“朕本來今天想詔沈卿你進(jìn)宮，正好你自己來，也不用朕麻煩了?！?/br>
    沈老爺微微欠身道：“陛下吩咐?！?/br>
    皇帝陛下走了一圈，舒緩了一下筋骨，然后開口正色道：“世宗皇帝的地宮，這幾天就要打開了，需要有一個主事之人在那里坐鎮(zhèn)，不然不合規(guī)矩?！?/br>
    “本來朕應(yīng)該親自去的，但是朝廷里事情太多?！?/br>
    皇帝陛下看著沈毅，開口道：“這幾天，沈卿你去看著點，三日之后，朕親自去主持世宗皇帝的移陵?！?/br>
    沈毅一怔，隨即抬頭看向皇帝，開口道：“陛下三日之后就要動身？”

    “也沒有那么著急?！?/br>
    “這兩個月，法事已經(jīng)做了許多場了，世宗皇帝起棺槨之后，法事還要七天，十天之后，棺槨開始運往燕都?！?/br>
    “到時候，沈卿你與棺槨一同北上?！?/br>
    皇帝陛下緩緩說道：“朕隨后同行?！?/br>
    沈毅低頭應(yīng)是：“臣遵命?！?/br>
    皇帝陛下叮囑道：“回去記得跟家里人打個招呼，收拾收拾，你們一家人，就都搬到北邊去?！?/br>
    說到這里，洪德帝嘆了口氣：“這十幾年時間，沈卿為朝廷東奔西走，一家人絕少團(tuán)圓，朕不能再讓你們骨rou分離了?！?/br>
    沈毅抬頭看了一眼皇帝陛下，然后微微低頭，開口道：“臣，拜謝陛下恩典?！?/br>
    皇帝走到沈毅面前，開口道：“朕知道沈卿性格謹(jǐn)慎，尤其是這個時候，你謹(jǐn)小慎微并沒有錯，但也不用事事緊張。”

    “朕對沈卿從沒有什么疑心。”

    沈毅欠身，笑著說道：“臣明白，不過該小心的事還是要小心，免得被jian人利用?！?/br>
    皇帝點頭。

    “這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他正色道。

    “沈卿要記住?！?/br>
    “只有你我君臣相安，大陳才能穩(wěn)如泰山?！?/br>
    第一千四百一十六章 移人與移棺

    沈毅微微欠身，聲音恭敬：“臣只是國朝一塊微不足道的磚石，陛下才是撐天的巨柱。”

    “國朝有陛下在，朝廷已經(jīng)穩(wěn)如泰山了。”

    “就你會說話。”

    皇帝陛下啞然一笑，開口道：“好了，朕這里還有事情要忙，沈卿先回去罷，明天沈卿，便去惠陵看一看，著手準(zhǔn)備移陵的事情?！?/br>
    沈毅低頭應(yīng)是：“臣遵命。”

    說罷，他恭敬低頭，退出了甘露殿。

    孫謹(jǐn)一路送他，把他送到了甘露殿外，然后才一路小跑，跑回了甘露殿中，撲通一聲跪在了皇帝面前，低頭叩首道：“陛下?！?/br>
    洪德帝此時，已經(jīng)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開始批復(fù)奏書，他抬頭面無表情的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孫謹(jǐn)一眼，淡淡的說道：“將方才沈卿與你說的話，與朕原原本本的說上一遍。”

    孫謹(jǐn)連忙低頭，老老實實的重復(fù)了一遍剛才的對話，皇帝陛下停下毛筆，認(rèn)真的聽了一遍之后，看向?qū)O謹(jǐn)，問道：“你覺得，這件事應(yīng)該怎么辦？”

    孫謹(jǐn)跪在地上，低頭道：“奴婢恭聽陛下圣諭?！?/br>
    洪德帝聞言，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如果是高明在，這個時候會給出兩到三個意見，而不是像孫謹(jǐn)這樣，把皮球給重新踢回來。

    洪德帝的紅筆重新落下，開口道：“去查一遍邸報司，查出來背后是誰在做這些事情?！?/br>
    孫謹(jǐn)連忙低頭應(yīng)是，然后又問道：“陛下，那民間的神像……”

    皇帝想了想，開口道：“張貼文書，就說私設(shè)神像，有咒詛當(dāng)朝重臣之嫌，所有公開祭祀的神像，一律銷毀禁止?！?/br>
    “至于百姓家里私下祭祀的?！?/br>
    皇帝緩緩說道：“問不過來，就不要問了?！?/br>
    說到這里，他看著孫謹(jǐn)，面無表情道：“這件事，還是內(nèi)廷出了岔子，你要好好追查一番，邸報司作為朝廷喉舌，下次再有這種錯事發(fā)生，今后邸報司，你們內(nèi)侍省就不要再管了。”

    孫謹(jǐn)跪地磕頭，嚇得臉色煞白：“奴婢，謹(jǐn)遵圣諭！”

    皇帝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你去罷?！?/br>
    “事情辦完之后，給沈侯府送一份案卷過去。”

    孫太監(jiān)再一次叩首：“奴婢遵命，奴婢遵命?！?/br>
    他從地上爬了起來，慌慌張張的退了出去，神態(tài)狼狽。

    皇帝陛下這會兒并沒有動筆，而是看著孫謹(jǐn)離去的背影，微微嘆了口氣。

    過了好一會兒之后，他才似乎是自言自語的說道：“讓高明，抽時間進(jìn)宮一趟?！?/br>
    “朕要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