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朕從北邊回來，還真要好好考?？夹Ｋ??！?/br>
    二人說著閑話的功夫，時辰已經(jīng)到了，皇帝拉著沈毅的衣袖，開口道：“沈卿陪朕一道祭陵去罷。”

    沈毅低頭應(yīng)是。

    沒過多久，洪德皇帝就跪在了惠陵享殿之中。

    沈毅落后他一個身位，跪在了他身后。

    皇帝陛下的皇子們，也都跪在皇帝身后，跟著皇帝低頭叩首。

    朝廷里的文武百官，以及勛貴宗室，幾乎全部到場，享殿里跪不下，都跪在享殿外面，烏壓壓跪了一片。

    尤其是李家的宗室以及外戚們，都齊刷刷的跪在皇帝陛下身后，不少人忍不住低頭抹著眼淚。

    一些年紀大的李家宗室，哭的泣不成聲。

    這其中，一部分宗室是動了真感情的，畢竟這么些年李家人心里，的確憋了一口氣，但是大部分人是裝的。

    畢竟這個時候不哭，不合時宜。

    整個惠陵，哀聲一片。

    皇帝陛下焚香禱祝了一番之后，將三炷香插進香爐之中，閉上雙眼，深呼吸了一口氣：“曾祖在上?！?/br>
    “不肖子孫李穂，來接您回故里了?！?/br>
    他誠心誠意你低頭三叩首，起身之后，因為膝蓋跪麻了。身體都跟著晃了晃，沈老爺連忙上前，攙扶住他的胳膊。

    皇帝擺了擺頭，示意自己沒事，然后上前，將世宗皇帝的神位取了下來，然后轉(zhuǎn)身放在了身后早已經(jīng)準備好的檀木盒子里。

    皇帝放好神位，兩只手將檀木盒子捧在懷里，一邊往外走去，一邊開口說道：“沈卿，世宗皇帝移陵的事情，朕就托付給你了?！?/br>
    “你帶著世宗皇帝的棺槨先到建康北門等候，三日之后，朕的皇駕北上，扶靈北上。”

    隨著皇帝陛下捧著木盒子走出享殿。享殿門口的宮人以及工匠，撲通通跪了一地。

    沈老爺跟在皇帝身后，深呼吸了一口氣，低頭道：“陛下放心，臣一定把這件事情妥善辦好?！?/br>
    皇帝嗯了一聲，問道：“家里的事情準備的怎么樣了？”

    沈毅低頭道：“已經(jīng)都準備好了，三天后，臣家里人與臣一起北上?！?/br>
    沈老爺頓了頓，又說道：“臣還有一件事，要請求陛下?！?/br>
    皇帝腳步停了一下，然后繼續(xù)往前走，開口說道：“直說直說?！?/br>
    “臣一家離開建康之后，陛下恩賜的那座宅子就空了，臣想懇請陛下，許臣的弟弟繼續(xù)住在那座宅子里。”

    “畢竟……”

    沈老爺苦笑道：“建康的宅子太貴了，以他的俸祿……”

    皇帝陛下這會兒，已經(jīng)快走到地宮，聞言啞然一笑：“那不是你自己的宅子么，問朕做什么？”

    沈毅開口道：“是陛下恩賜的宅子，按理說也是該奏告陛下的?！?/br>
    “準了準了?！?/br>
    洪德帝搖頭道：“你呀，還是太謹慎了?！?/br>
    “沒必要事事請奏?！?/br>
    說話間，君臣二人已經(jīng)到了地宮門口，隨著皇帝陛下一聲令下，地宮的數(shù)百人同聲協(xié)力，塵封地下七十多年的棺槨終于再見天日。

    即便是有一根根圓木墊底，也過了小半個時辰時間，沉重的棺槨才被運上大車。

    整個過程中，懸棺始終沒有落地。

    洪德帝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直到棺槨上車，他才默默回頭，眼眶已經(jīng)有些發(fā)紅了，喃喃說話的聲音也有些哽咽。

    “七十多年了啊……”

    第一千四百一十八章 天子北巡

    沈侯府聽起來似乎很龐大，但是實際上并沒有多少人，因為沈毅不會把整個江都沈家都帶走，甚至連胞弟沈恒，也不能帶到北邊去。

    老父親沈章，也已經(jīng)五十多歲了，白發(fā)叢生，同樣不合適長途跋涉，也不能他這樣背井離鄉(xiāng)。

    因此，能跟著沈毅一起北上的，就陸若溪，葉嬋，以及沈淵，沈桑桑，還有小兒子沈濟五個人而已。

    至于沈家的下人們，除了幾個親近一些的，譬如說蔣勝一家人，其他的都可以不帶走，也都不會帶走。

    要是把侯府給搬空了，旁人還以為你沈侯爺要卷鋪蓋走人了，反正沈恒還要繼續(xù)在侯府里住著，家里多留點人，也是好事情。

    整整三天時間，世宗皇帝的棺槨就停在建康北門，而三天之后，沈毅一家人也已經(jīng)收拾妥當(dāng)，家當(dāng)裝了四五個大車，在第四天一早北上。

    也是在這個時候，世宗皇帝的棺槨也正式起靈，開始運往北邊。

    洪德皇帝的儀仗緊隨其后，以天子儀仗運送世宗皇帝棺槨，給足了這位失國天子的顏面。

    文武百官，一路出城相送十里，才依依不舍的退回了建康城。

    不過皇帝出巡，一定是要有宰相陪同的，這一回，中書伴駕的宰相一共是三個人，分別是宰相趙昌平，宰相崔煜，宰相岳謙。

    也就是說，身為中書首揆的宰相陳靖，并沒有伴駕。

    這也不算是特別奇怪的事情，畢竟朝廷現(xiàn)在無有太子監(jiān)國，這就需要一個能撐得住場面的人留下來坐鎮(zhèn)，免得出什么岔子，以宰相陳靖坐鎮(zhèn)建康，還是比較合理的。

    除此之外值得一提的是，這一次伴駕的皇子，除了皇長子李望與皇三子李容之外，皇四子李鑒也一同伴駕北上。

    而沈毅一家的車隊，則是跟隨在皇帝的儀仗之后，伴駕北上。

    當(dāng)皇帝的儀仗正式離開建康之后，沈家的車隊也緊跟其后離開建康，沈恒站在城門口，相送兄長一家，此時，這位探花郎已經(jīng)忍不住紅了眼眶，對沈毅長長作揖，開口道：“大兄大嫂到了北邊之后，千萬保重身體?！?/br>
    陸若溪嘆了口氣，看向沈恒還有沈恒身后的陳幼娘，開口道：“叔叔一家，也要多多保重，咱們總還有再見的一天?！?/br>
    陸若溪嫁到沈家十多年，就相處的時間來說，她跟沈毅相處的時間，遠沒有與沈恒夫婦相處的時間長，這會兒難免有些不舍。

    沈侯爺相對來說，但是平靜許多，他看向自己的弟弟以及弟媳，叮囑道：“在建康好生做官，盡量不惹事，卻也不必怕事?！?/br>
    “我在燕都，少說要三五年時間才有可能動彈，我不在南邊，不管是建康還是江都的事情，都要子常多多費心?！?/br>
    沈恒垂淚低頭：“大兄放心，小弟一定把江都的事情顧好?！?/br>
    沈老爺又叫來沈淵還有沈桑桑，讓他們兄妹給叔叔嬸嬸磕了個頭，然后一家六口人這才登上馬車，踏上了北上之路。

    這一路北上，因為要押送棺槨，再加上有天子儀仗，速度不可能特別快，一天也就能走個三四十里。

    不過皇帝陛下興致還是很高的，一路帶著自己的三個兒子，還有一兩個隨行的嬪妃走走看看，有時候興致來了，還會停下北上的進程，帶著身邊人到附近游山玩水。

    沈老爺因為特殊的身份地位，自然經(jīng)常伴駕，跟著皇帝四處折騰。

    好在他們這一行還是有具體任務(wù)的，皇帝陛下也不能帶著老祖宗就這么一路旅游下去，因此趕路的速度雖然不快，但也絕對算不上慢。

    離開建康差不多一個月之后，天氣已經(jīng)熱了起來，這個時候，隊伍已經(jīng)進了河南境內(nèi)。

    本來從建康到燕都去，是不必經(jīng)過河南的，但是皇帝陛下非要到河南來轉(zhuǎn)上一圈，因此車隊繞道，進了河南。

    剛進河南沒有多久，河南巡撫程廷知與藩臺陳裕，以及一眾地方官，就趕到了儀仗之前迎駕。

    皇帝陛下心情還算不錯，基本上是一一接見了這些河南的官員，也都一一賜宴。

    就在皇帝接見河南官員的時候，沈老爺正在自己的臨時住處，與同行的宰相趙昌平一起喝茶。

    爺倆各自飲盡了杯中茶水之后，沈老爺抬頭看了看趙昌平，笑著說道：“這一路過來，師伯可有什么體悟？”

    趙相公抿了口茶水，淡淡的說道：“從山東到河南，無非是為了看一看這兩個省現(xiàn)在是什么模樣，這兩個省才是北邊最要緊的位置，只要這兩個省安定下來，大陳占據(jù)北方的情勢，才能夠越來越穩(wěn)固?！?/br>
    沈老爺給他添了杯茶，開口笑道：“師伯真是慧眼?！?/br>
    “今年已經(jīng)過半，明年山東的賦稅就要正常收了，而且北方各省的賦稅，都已經(jīng)可以開始收取?！?/br>
    沈老爺笑著說道：“到明年，師伯的帳，就會好算多了?！?/br>
    趙昌平微微搖頭，開口道：“進賬是多了，但是開支也會隨之增多，畢竟新增的各省不可能只進錢不花錢?！?/br>
    “好處是入賬的錢多了，花用起來，的確會比從前簡單不少，不用像先前一樣，螺螄殼里做道場。”

    爺倆還準備繼續(xù)喝茶的時候，蔣勝一路小跑，跑到了二人面前，開口道：“相爺，公子，程撫臺在外面，說要求見公子?！?/br>
    趙相公站了起來，笑著說道：“既是來見子恒的，老夫避一避。”

    沈老爺拉著他的手，微笑道：“師伯還是不要走了，留下來給我撐一撐場面?！?/br>
    趙相公猶豫了一下，竟真的沒有離開，重新坐回了原來的位置上。

    沒過多久，已經(jīng)就任河南一兩年的程撫臺，出現(xiàn)在了二人面前，他退后一兩步，低頭道：“下官程廷知，拜見趙相，拜見沈侯爺?！?/br>
    趙相公微微搖頭，笑著說道：“老夫只是湊巧在這里，程撫臺不必在意老夫?！?/br>
    “下官沒有別的事情，只是來拜見兩位上官?！?/br>
    趙相公聽他這么說，倒是來了興致，隨口問了幾句河南的情況，程撫臺一一對答如流。

    趙相公這才滿意點頭，笑著說道：“不愧是掀翻了整個福建官場的人，做起事情來，確實不凡。”

    “相公謬贊。”

    程廷知謙虛了一兩句之后，沈毅便請他落座，等他坐下之后，沈老爺笑著問道：“中丞，河南這一年來剿匪情況如何？”

    “侯爺放心，都司衙門已經(jīng)建起來了，各地的匪患正在慢慢平息?！?/br>
    趙相公捋了捋自己的胡須，微笑道：“有你這句話，老夫放心不少，今年有了河南的賦稅，戶部的家就要好當(dāng)太多了。”

    沈毅給他倒了杯茶水，笑著問道：“怎么沒見陳藩臺？”

    程廷知想了想，低頭回答到：“陳藩臺，現(xiàn)在還在行在面圣?！?/br>
    沈毅聞言，與趙昌平對視了一眼，然后很有默契的低頭喝茶，沒有說話。

    程撫臺見沒有人接話，突然自顧自的說道：“陳藩臺似乎很得圣眷，看起來，很快就要從河南布政使這個位置上升上去了?！?/br>
    沈毅依舊笑而不語。

    程廷知低頭喝茶，然后看向沈毅，輕聲道：“子恒，最近一段時間，河南民間傳了好幾首跟你有關(guān)的童謠。”

    “現(xiàn)在，可能已經(jīng)傳到陛下耳中了。”

    沈老爺這才微微色變，他站了起來，深呼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