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 第117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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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 晉王爺搖頭道:“三十多歲的大九卿,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沈老爺?shù)故瞧届o許多,他敬了李穆一杯酒,開口道:“舍弟雖然年紀不大,但是他是十幾歲就中了進士的,要說官場資歷,朝廷里老過他的,其實不多?!?/br> “便是大九卿里的那些官員,敘年誼的話,有些人還要稱呼他一聲年兄?!?/br> “那是。” 晉王爺笑呵呵的說道:“沈氏一門雙杰,早已經(jīng)在朝野傳成佳話了?!?/br> 沈毅看向皇城方向,感慨道:“其實,舍弟一身本事,在朝廷里也是拔尖的,只是我這個做兄長的害了他,以至于現(xiàn)在別人提起他,都說他是沈毅之弟。” “要我說。” 沈老爺搖頭道:“應該稱我為沈恒之兄才是。” “大沈小沈一般優(yōu)秀?!?/br> 晉王爺笑呵呵的說道:“旁人家,得一個就是祖墳冒青煙了,沈家一下子得了兩個麒麟之才,便是我也眼紅,對了……” 晉王爺放下酒杯,看向沈毅,開口道:“太子殿下在北邊,差不多半年時間了……” “子恒對于太子,作何評價?” 沈老爺一怔,隨即笑著說道:“王爺問起這話,是……” 李穆正色道:“是陛下提過,讓我問一問子恒的。” 沈老爺這才嚴肅了起來,回答道:“太子殿下這半年,可以說是謹慎沉穩(wěn),沒有一丁點過錯?!?/br> 李穆想了想,笑著說道:“那就是,也沒有一丁點功勞。” 沈老爺搖頭,也跟著笑了笑。 “這是王爺說的,我可沒有說?!?/br> 晉王爺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然后長嘆了一口氣。 “做天子,也難啊?!?/br> 沈老爺陪了一杯酒,臉上露出笑容。 “這話也是王爺說的,我沒有說?!?/br> 晉王爺有些無奈的看了看沈毅,開口道:“難道子恒不是如此想?” “陛下這些年,太不容易了?!?/br> 晉王爺?shù)吐暤溃骸白鰝€圣君明主,實在是太難太難,陛下才這個年歲,眼瞅著白頭發(fā)就長起來了?!?/br> 沈毅默然低頭,抿了口酒。 “做人不能太cao心,但是陛下他……” 沈某人也嘆了口氣。 “不得不cao心?!?/br> 第一千四百六十六章 再看看罷 皇帝的身體狀況,對于任何一個帝制國家來說,都是絕對的最高機密,因此即便是晉王這個天子的堂兄,以及沈毅這個朝廷的重臣,他都不清楚皇帝陛下的身體,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不會太好。 在沈毅看來,理想一些的狀況,就是皇帝陛下支撐到遷都順利結束,到時候如果他實在沒有辦法繼續(xù)高強度工作,那就開始下放權力,將事情交給太子去做,一來能夠休養(yǎng)身體,二來也能夠鍛煉鍛煉太子。 洪德帝的年紀并不算大,如果是在沈毅那個世界,甚至還可以算作是青年,即便是勞累過度,只要能夠停下來休息幾年,說不定能夠慢慢調養(yǎng)回來。 站在沈毅這個角度,他自然是希望洪德帝是個長壽天子的。 有洪德皇帝在朝廷里,他的很多想法,都能夠平緩的落地,不至于與朝廷起什么沖突,更不至于與新君直接碰撞。 不過…… 洪德帝在位,已經(jīng)三十一年了,即便是從洪德六年親政開始算,他接手最高權力,也整整二十五年過去。 一個長久執(zhí)掌權柄的人,想讓他驟然放下,這是很難的事情,沈毅不敢保證皇帝陛下會不會下放權力。 而且,這還是沈毅估算之中比較好的一種狀態(tài),假如皇帝陛下身體太糟糕,這兩年就出事,那么剛遷都的大陳難免經(jīng)歷一輪巨大的震蕩,而那個時候,沈老爺為了應故人之請,扶正朝廷,也就不得不站出來主事。 這對于沈毅本人,不算是什么好事。 因此,聽到李穆提起這個話題,他的心情難免也有些煩亂。 晉王爺敏銳的察覺到了沈毅的情緒似乎不太對勁,他伸手給沈毅倒了杯酒,輕聲道:“子恒也不要太擔心,陛下畢竟還年輕……” 沈毅微微搖頭,沒有多說什么,而是默默看向了北邊。 這會兒,他心里的想法很簡單。 太子殿下,太不爭氣了。 他很了解洪德帝的秉性,如果太子足夠優(yōu)秀,至少是足夠能扛事,那么洪德帝多半會慢慢下放權力,而眼下這位皇三子…… 沈老爺微微搖頭,想起了盛京城里那個年輕的朱里真汗。 自己這個老板,本事遠勝昭武帝,但是兒子……至少是這個三兒子,比昭武帝那個兒子要差上不少。 他跟李穆這頓酒,喝了許久,直到兩個人都有些微醺,才各自回府。 一轉眼,又是一個月過去,到了二月初,天氣慢慢開始回暖了。 而皇帝陛下,也從建康動身,帶著朝廷里的大部分官員,以及大部分皇族北上燕京,開始了正式的搬家之旅。 值得一提的是,這里說的皇族,并不包括宗室,只是皇宮皇帝的兒女以及妃子們。 因為這一大幫子人浩浩蕩蕩,再加上女眷身體柔弱,趕路的速度不可能太快,走了一個月時間,也只是剛到濟南府。 而沈毅與晉王李穆,也是在這個時候動身,帶著一些要緊的官員,南下去迎接皇帝。 二人帶著一眾官員,抵達北直隸邊界的時候,迎上皇駕宿在德州城里,沈老爺將隨從兵馬安置在城外,與李穆一起,到了天子的行在之中,面見皇帝陛下。 二人在外面守候了片刻,一個太監(jiān)邁著小碎步走了出來,看了一眼兩個人之后,開口道:“晉王爺,陛下讓您稍等一等?!?/br> 李穆輕輕點頭,拍了拍沈毅的肩膀,笑著說道:“進去罷?!?/br> 沈老爺對著李穆微微點頭,然后邁步走進了天子的臥房之中,此時已經(jīng)是晚上,不過房間里還點著燈,桌子上擺放了厚厚幾沓文書,皇帝陛下戴著一副眼鏡,正在翻看文書。 沈老爺心里嘆了口氣,低頭道:“臣沈毅,拜見陛下?!?/br> 皇帝陛下放下朱筆,抬頭對沈毅笑了笑:“上回不是就跟你說過,不必迎的這么遠么?怎么朕還沒有進北直隸,你這個北直隸總督卻跑到山東迎朕來了?” 沈老爺欠身道:“國朝搬遷,非是小事,臣在北邊主事,這會兒自然要來迎奉陛下?!?/br> 說到這里,沈毅又低頭道:“日前,燕京防衛(wèi),臣已經(jīng)移交給禁軍了?!?/br> 皇帝陛下皺了皺眉頭,開口道:“這話見外。” “而且……” 他看著沈毅,搖了搖頭道:“而且,禁軍又不常在北邊,燕京的很多事情他們不了解,還是沈卿你負責燕京防衛(wèi)比較好?!?/br> 沈毅張口想要說些什么,皇帝陛下打斷了他的話,笑著說道:“朕知道你想說什么,無非是說什么臣子職分,你呀你,人老成精了,一點責任都不想承擔。” 沈老爺微微搖頭,正色道:“陛下,臣早年可能會甩脫責任,但是這些年,該臣承擔的責任,臣都擔下了,沒有推脫過?!?/br> “而燕京防衛(wèi)的事情……” 沈老爺站直了身體,躬身行禮:“請陛下,體諒臣的處境……” 皇帝皺了皺眉頭,隨即擺手道:“好罷好罷,這事算你說的有道理,你先坐下說話。” 沈毅重新坐下之后,皇帝陛下看了看他,微笑道:“上一次仗打的很威風啊,嚇得朱里真人,都主動求和了?!?/br> 沈毅從懷里取出一份文書,笑著說道:“臣正要將這份朱里真人的降書,敬獻給陛下?!?/br> 皇帝陛下擺了擺手,搖頭道:“這東西朕知道就行了,暫且寄存在沈卿那里,等朕到了燕京,開第一次大朝會的時候?!?/br> “沈卿再給朕不遲?!?/br> 聽他這么說,沈毅也露出了笑容:“陛下圣明。” 洪德帝低頭喝了口茶水,靜靜的說道:“看來,關外的朱里真人,已經(jīng)不足為慮了,至少十幾二十年內,他們不太可能翻起太大的浪花?!?/br> “韃靼人呢……” 沈毅微微低頭道:“從明年起,大同的邊軍,將會主動出關,去與韃靼部求戰(zhàn),即便不能贏他們,也能分做到襲擾他們?!?/br> “如今,我們大陳國力強盛,有的是精力跟他們耗下去……” 說到這里,沈毅還有半句話沒有說出來。 那就是這個前提是,朝廷要舍得花錢才成。 如今洪德帝是最舍得在邊軍上,或者是在淮安軍身上花錢的,因此淮安軍戰(zhàn)斗力不僅保持了十年,還略有長進。 而一旦邊軍開始窮了…… 那么這種戰(zhàn)斗力,將不復存在。 但這件事又不是聽起來那么簡單,如果朝廷每年都在邊軍上花太多錢,后世之君心里難免會犯嘀咕,朝廷花了這么多錢,到最后是在打關外的異族,還是在養(yǎng)肥你沈家? 而這種話,沈毅這個當事人是不好同洪德帝明說的。 皇帝陛下認真思考了一番,然后從自己的桌子上,翻找出厚厚一沓文書,擺在沈毅面前,開口道:“這是內衛(wèi),這段時間報上來,關于老三的情報?!?/br> 說到這里,皇帝陛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緩緩說道:“朕一字不落的看了一遍。” 他盯著沈毅,悶聲道:“沈卿你不老實,朕讓你帶帶他,你卻幾乎對他不聞不問?!?/br> 沈老爺默默嘆了口氣:“陛下想讓臣教殿下什么呢?所有邊軍,臣都放開讓殿下去看了,臣在盛京城外的時候,也沒有阻止殿下到盛京去?!?/br> “殿下在北邊半年時間,但凡有問題問臣,臣一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br> 洪德帝沉默了。 是了,身為弟子就要有個弟子的模樣,按理說,也應該是太子有問題主動去問沈毅,而不是沈毅追著他去教。 當年沈老爺求學的時候,也是一點點追問的,后來到東南領兵,更是整天向凌肅問東問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