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爺放下酒杯，啞然一笑：“圣旨下來了？”

    “嗯。”

    沈恒點頭道：“老尚書被陛下下令致仕了，小弟補上了這個禮部尚書的位置。”

    “不要覺得心里不踏實?！?/br>
    沈老爺給他倒酒，開口道：“你是洪德十年的進(jìn)士，朝廷里你那些同年們，現(xiàn)在官也都不小了，你二十年官場，這個禮部尚書，做就做了?！?/br>
    沈恒猶豫了一下，還是咬牙問道：“這事……大兄過手了么？”

    沈老爺酒杯停在半空中，笑了笑：“這重要么？”

    小沈尚書點頭道：“在別人那里可能不重要，但是在小弟自己看來……”

    “是重要的?！?/br>
    沈老爺跟他碰了碰酒杯。

    “我沒開口?！?/br>
    兩人一飲而盡之后，沈侯爺吐出了一口酒氣。

    “至于陛下怎么想的，不好說。”

    沈老爺笑著說道：“畢竟不是我的功勞，我也不好硬往自己身上攬不是？”

    小沈尚書默默點頭，然后問道：“淵兒馬上成婚了，大兄這里有沒有要小弟幫忙的地方？”

    “自然有。”

    沈老爺微笑道：“那天，子常多來忙活忙活?！?/br>
    沈恒跟著笑了笑：“是誰主婚？”

    “趙師伯不來的話，大約就是張師兄?！?/br>
    沈老爺?shù)兔嫉溃骸岸鲙熯€有父親都要過來，我有照顧不到的地方，子常多上點心?！?/br>
    “大兄這話說的見外?！?/br>
    小沈尚書仰頭喝了口酒：“那不也是小弟的恩師和父親？”

    沈老爺啞然一笑，給沈恒添滿了酒，然后拍了拍兄弟的肩膀。

    “大九卿了，很多事情會變得身不由己，但是子常要記住，不要陷身到諸皇子之中去?！?/br>
    沈恒若有所思，隨即微微色變。

    “大兄的意思是？”

    “噓。”

    沈老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微微搖頭。

    “不要說出來?！?/br>
    第一千四百八十四章 局勢晦暗難明

    “父親?！?/br>
    “恩師?！?/br>
    燕京南城門，名動天下的大小沈兩兄弟，對同一輛馬車躬身行禮。

    馬車?yán)?，沈章與陸夫子，結(jié)伴下了馬車，兩兄弟一人一個，上前攙扶住了兩個老人家。

    歲月不饒人。

    此時的老父親沈章，已經(jīng)六十歲了。

    而陸夫子，更是年近七十。

    二人結(jié)伴從江都而來，下了馬車之后，因為一路顛簸，都有些不太受的住了。

    沈毅兄弟二人攙扶著他們的時候，沈家的第三代，以沈淵為首，都畢恭畢敬的跪地叩首行禮。

    “拜見大父?！?/br>
    “拜見師祖?！?/br>
    沈淵則是低頭行禮：“外公?！?/br>
    兩個老人家連忙抬手，都開口笑道：“快起來，快起來。”

    等一幫小孩子起來之后就，陸夫子看著沈毅，搖頭道：“天氣也冷了，干什么這么興師動眾的出來這么多人？再凍著孩子們?！?/br>
    沈老爺微微低頭，笑著說道：“再冷，也該出來迎一迎長輩，再說了，他們自小沒有怎么吃過苦，吃點苦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br>
    沈章從懷里，掏出一把散碎金子，招呼孫子輩過來，一人手里塞上一塊金子，笑的合不攏嘴。

    沈家當(dāng)年分家之后，沈章這一支過得相當(dāng)凄涼，尤其是妻子病逝之后，父子三人可以說是相依為命，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他這一枝開枝散葉，并且成為了沈家最強壯的枝干，他心里自然是極為高興的。

    不過，現(xiàn)在也就沈章一個人認(rèn)為他的兩個兒子，還長在沈家的主干上了。

    事實上，不管是沈毅還是沈恒，都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沈家這個家族所能限量的范疇，不要提做了十幾年“燕王”的沈毅，便是大九卿的沈恒，在江都也是天一般的存在了。

    師徒倆聊了會天之后，陸夫子看向沈恒，問道：“子常如今也位列九卿了？”

    沈恒微微低頭道：“回恩師，學(xué)生僥幸，已經(jīng)主持禮部了?！?/br>
    “好，好好。”

    陸夫子老懷大慰，他看著沈毅，笑著說道：“老夫這一輩子，碌碌無為，當(dāng)年在朝廷做了十來年官，也就是做到五品而已，如今教出了一個一品官，又教出了一個二品官?！?/br>
    他拍了拍沈毅的肩膀，開口笑道：“死而無憾了。”

    沈老爺正色道：“岳父大人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青雀她已經(jīng)在家里準(zhǔn)備飯菜了，咱們不要在這里耽擱，有什么話，到家里再說罷?！?/br>
    說著，他扭頭看了看滿面紅光的老父親，笑著說道：“爹，您也上車，咱們回家再說話?！?/br>
    沈章不住點頭，笑著說道：“好好好，回家再說?！?/br>
    兩個老人上了馬車，沈恒指揮著后輩們也都各自上車或者上馬，只有沈毅，踱步來到了隊伍后面的一輛馬車?yán)?，找到了正駕著車的一個中年人。

    說是中年人，其實已經(jīng)不太算得上中年了，畢竟他也已經(jīng)四十好幾歲，接近五十了。

    “三哥?！?/br>
    沈老爺呼喚了一聲，看到了后者躲閃的眼神，他搖了搖頭，開口笑道：“怎么生分了？也不到前面去說說話?！?/br>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沈毅的三堂哥沈陵。

    沈陵這個人，本事不大，也沒有什么野心，早年跟著沈毅在建康闖蕩了一兩年之后，自己就熄了心思，回江都老家去了。

    不過他雖然沒有太大的能耐，但是這些年把江都沈家打理的還不錯，至少沒有給沈毅添什么麻煩，但是此時此刻，當(dāng)年的兄弟倆，身份差距已經(jīng)太大太大，大到自小照顧沈毅兄弟倆的沈陵，甚至連上去搭話的勇氣都沒有了。

    沈陵搖頭笑道：“看到你們在跟四叔說話，我就沒上去湊熱鬧。”

    “三哥?！?/br>
    沈恒也邁步走了過來，對著沈陵微微低頭行禮。

    當(dāng)年的沈三郎，如今的沈家三老爺聞言，忍不住眼睛有些發(fā)紅，他看向沈恒，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子?！?/br>
    沈恒笑著問道：“怎么三嫂沒有一起來？”

    “路程太遠(yuǎn)?！?/br>
    沈陵搖頭道：“我們家，只我一個人來了?！?/br>
    說話間，沈淵與沈周兄弟倆，還有沈瑛，也都上前來，對沈陵躬身行禮。

    “三伯。”

    “三伯。”

    沈瑛深深低頭：“爹?！?/br>
    沈陵連忙把三個孩子都一一扶了起來，他先是跟沈淵沈周兄弟兩個人說了幾句話，最后才看向自己的兒子沈瑛，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后，才開口問道：“這幾年沒有給你七叔惹麻煩罷？”

    “沒有沒有?！?/br>
    沈老爺拉著沈陵的衣袖，笑著說道：“他懂事得很呢，等過了年，我就給他安排個差事，至少是個千戶。”

    沈陵默默點頭，對沈毅道了聲謝，然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嘆氣道：“得空的時候，回江都一趟，看看你娘?！?/br>
    “是?！?/br>
    沈瑛應(yīng)了一聲，父子倆對視了一眼，都是神色復(fù)雜。

    沈瑛是十幾歲就被送到沈毅身邊，跟在沈毅身邊差不多十來年了，十來年時間里，他是跟著歷練出來了不少東西，將來的前程也是有了，但是難免跟家里……聚少離多。

    沈老爺也多少看出來了一些父子二人的情緒，他拉著兩個人的袖子，笑著說道：“都上車，都上車，咱們回家再說?！?/br>
    說著，他看了看沈陵，微笑道：“我跟三哥一輛車，咱們兄弟敘敘舊可好？”

    沈陵自然忙不迭答應(yīng)，等馬車開動之后，沈老爺微笑道：“這些年，我跟這孩子提過幾次成婚的時候，他都是跟沈淵一起廝混，沒有應(yīng)下來，等沈淵成婚之后，明年我給他安排一門婚事，一定是大門大戶?！?/br>
    “這樣，三哥跟三嫂，也能夠放心了。”

    沈陵拉著沈毅的袖子，語氣里滿是感激。

    “我跟你三嫂?！?/br>
    “都要謝謝老七你……”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br>
    沈老爺輕聲道：“這些年主要是讓他多長長見識，練練本事，不然早給他授官了，沈瑛這孩子潛質(zhì)不錯，將來會有一番成就的?！?/br>
    ……

    沈淵要成婚了，沈家能來燕京的自然都來了。

    就連多年沒有聯(lián)系的二伯家的兩個哥哥，也都派了兒子過來參加婚事。

    沈侯府，前所未有的熱鬧了起來。

    就連沈毅沈恒這種朝廷大員，也連續(xù)好幾天沒有出門，來招待這些本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