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應(yīng)了一聲，將文書放下，一路跑走了。

    皇帝陛下打開他手里的文書，展開看了一遍之后，臉色更加不好看了。

    沈老爺察覺到了不對勁，開口問道：“陛下，出什么事了？”

    “等一會?！?/br>
    皇帝陛下的目光，依舊在這份文書上，等看完一遍之后，他怔然出神，半晌沒有說話。

    “沈卿自己看罷?！?/br>
    沈老爺上前，兩只手接過文書，只掃了一眼，就愣在了原地。

    這份文書，是內(nèi)衛(wèi)呈報的。

    里面記錄了昨天夜里，端本宮，也就是東宮之中，在場所有人的人名，以及言行舉止，記錄的非常詳細(xì)。

    沈毅一路往下看，看到最后一部分有關(guān)太子殿下的記述，連他也忍不住愣在原地。

    ……

    昨夜，端本宮中。

    “諸位?！?/br>
    太子起身，環(huán)視眾人。

    “為人子，為人臣，未經(jīng)請示闖宮，便是謀逆！”

    “至于沈侯一家……”

    太子殿下斷然道：“沈侯人在城外，手握重兵，動沈侯府，立刻就有社稷傾覆之險，孤身為大陳太子，絕不能動搖社稷！”

    他看向眾人，咬牙說道：“孤知道，諸位已經(jīng)投效于孤，自然盼望著孤登臨帝位，但是帝位抉擇在父皇一心，咱們身為臣子，不能動妄念?！?/br>
    孫宗昌聲音顫抖：“殿下，沈侯分明已經(jīng)有篡逆之相了，殿下就儲位旁落，江山社稷cao之人手嗎！”

    “孤當(dāng)然不甘心！”

    太子殿下握緊雙拳，聲音沙?。骸暗恰潞芮宄袢找坏┩齽?，不僅儲位失落，今日在場諸君，個個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那是父皇，那是沈侯！”

    “咱們?nèi)珶o半點(diǎn)勝算！”

    太子殿下似乎有些歇斯底里了，他握緊拳頭，猛地站了起來，咬牙道：“但是，孤既然是太子，便由不得被人這樣，玩弄于股掌之間！”

    “孤要親自去出了這口惡氣！”

    他大步朝外走去，一直走到大殿門口，才猛地回頭，怒聲道：“今日端本宮里所有人，天亮之前，都不得離開半步，違令者，殺無赦！”

    說罷，太子殿下離開了端本宮。

    端本宮里所有人，連帶著內(nèi)衛(wèi)的探子，都被關(guān)在了東宮里，一直到天亮，才得以離開。

    沈毅的目光朝下看去，也忍不住跳了跳眉頭。

    因?yàn)檫@份文書的后半段，明明白白的寫著，太子殿下連夜出京了。

    帶了五百騎，往南去了。

    目標(biāo)很明顯，吳王。

    此時，吳王距離燕京，只有不到二百里了！

    這是直接掀桌子了，意思是你們既然玩我，那老子干脆不玩了！

    沈侯爺眉頭都忍不住跳了跳，抬頭看向皇帝，有些不可置信：“陛下，昨夜內(nèi)衛(wèi)遍布全城，邸報司也在動作，太子如果出京，臣不可能一點(diǎn)都不知情！”

    “朕不是也沒有知情？”

    洪德帝看著沈毅，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沈卿，咱們當(dāng)年年輕的時候，以為自己做事，可以瞞過所有人，瞞過那些礙事的老家伙們?！?/br>
    “現(xiàn)在咱們成了長輩，又以為所有事情，都瞞不過咱們的眼睛?！?/br>
    皇帝陛下閉上眼睛，緩緩說道：“他可以說是做了大半年的皇帝。”

    “有一些自己的門路，不稀奇?！?/br>
    “朕在想……”

    皇帝喘了幾口氣，緩緩說道：“咱們是不是把這孩子逼得太狠……”

    “也把他想的太笨了?！?/br>
    沈侯爺起身，皺眉道：“陛下，臣親自領(lǐng)騎兵，去截住太子。”

    皇帝睜開眼睛，看了看沈毅：“內(nèi)衛(wèi)已經(jīng)第一時間去追了，你現(xiàn)在去……”

    “于事無補(bǔ)?！?/br>
    皇帝陛下緩緩說道：“且在這里，陪朕說說話，一起等消息罷?！?/br>
    沈侯爺猶豫了片刻，這才坐了下來，他出神了片刻，然后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忍不住嘆了口氣。

    “陛下您說的對，咱們年紀(jì)大了，也漸漸成為了當(dāng)年自己厭煩的那些長輩們?！?/br>
    “有些自以為是了。”

    “這些年輕人，每一個……”

    沈侯爺?shù)兔嫉馈?/br>
    “都很難意料啊?！?/br>
    第一千五百二十一章 愚蠢與聰明

    這天，沈毅在宮里陪著皇帝，靜靜的等著消息。

    不過，皇帝的精力明顯不濟(jì)了，從上午還沒有熬到中午，便被沈毅攙扶到床上歇息，很快就睡了過去。

    而沈毅，一直等到下午，一直到駱勇進(jìn)宮來送了消息，他才站了起來，找到了高明，開口道：“高公公，已經(jīng)沒有什么大事了，我這就先回去了?！?/br>
    “等太子回京，我再進(jìn)宮來。”

    高明微微低頭，欠身道：“是?！?/br>
    沈毅想了想，又說了一句：“等陛下醒過來，您替我轉(zhuǎn)呈陛下一句話，就說……”

    “小孩子置氣，請陛下莫要太動怒。”

    少年人的血性，是很難估計(jì)的。

    比如說當(dāng)年洪德帝和沈毅還年輕的時候，兩個滿腔熱血的年輕人先是謀劃了東南，然后更是憑借著熱血，一路做成了如今的事業(yè)。

    太子殿下，今年也就二十歲左右。

    他這個年紀(jì)，的確也是滿腔熱血的，正是這滿腔熱血，出乎了沈毅與皇帝的預(yù)料之外。

    不過，也就僅剩這一點(diǎn)熱血而已了。

    他這個做法，不管是在洪德帝看來，還是在沈毅看來，都是相當(dāng)愚蠢的。

    因?yàn)槭找媾c風(fēng)險，完全不成比例。

    且不說他能不能殺得掉吳王，就算成功殺了，也就是替自己出一出氣，傷不到皇帝與沈毅半點(diǎn)。

    畢竟，皇帝還有別的兒子。

    而沈毅的閨女，更是還沒有跟吳王成婚。

    而不管事情成敗，太子殿下的位份，恐怕都很難保全了。

    高明應(yīng)了一聲，恭敬低頭：“咱家送侯爺。”

    “不必了?！?/br>
    沈毅微微拱手，伸了個懶腰，笑著說道：“一宿沒合眼，還以為會出什么大事情，不曾想草草收場，宮里的高公公多上點(diǎn)心，我回家補(bǔ)覺去了?！?/br>
    高明微微點(diǎn)頭。

    沈老爺離開甘露殿，走出皇宮的時候，剛到皇城里，就被中書的幾位宰相給圍住，宰相宋垣拉著沈毅的衣袖，滿臉焦急：“太保，我們聽說太子昨天連夜出宮去了，還帶了一些兵馬南下，到底出什么事了？”

    沈毅看了看幾位宰相，臉上露出了一個疲憊的笑容：“諸位相公放心，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事情了。”

    “太子殿下，很快就會回來?！?/br>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開口道：“不過……”

    “這事到底是怎么個說法，我現(xiàn)在沒有辦法同諸位說，一切還要等太子回來之后，陛下問清楚了，才能布告天下。”

    幾位宰相面面相覷。

    張簡看了看沈毅，神色復(fù)雜。

    沈老爺對著眾人拱手，開口道：“諸位相公，我實(shí)在困乏的厲害，有什么事等沈某睡醒了再說?！?/br>
    說罷，沈毅躬身拱手，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而就在這個時候，甘露殿里的洪德帝，也醒了過來，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駱勇，問道：“邸報司什么時候參與進(jìn)來的？”

    駱勇叩首道：“回陛下，昨天凌晨快天亮的時候，沈侯爺就隱隱覺得事情不對勁，便讓邸報司派人去給吳王殿下報信，讓吳王殿下小心防范，最好是去保定府躲避幾天?！?/br>
    皇帝瞇了瞇眼睛，緩緩呼出了一口氣：“看來，沈卿是胸有成竹啊。”

    說著，他看向駱勇，問道：“吳王現(xiàn)在在哪里？”

    駱勇?lián)u頭：“不太清楚，不過按照時間推算，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保定府城附近了。”

    北直隸的三司衙門就在保定，尤其是都司衙門有大量的兵丁，沈毅這個北直隸總督一道命令，保定府就可以護(hù)住吳王周全。

    聽到這里，皇帝陛下也微微松了口氣，開口道：“去……”

    “同內(nèi)衛(wèi)一起，將太子……”

    “好生帶回來?！?/br>
    駱勇恭敬叩首：“微臣遵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