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況只要林殊止不喊停，就能繼續(xù)下去。

    沒什么不能忍受的，他不想因?yàn)樽约旱氖д`導(dǎo)致這一段要從頭再來。

    思及于此邱宇像條脫力的魚一般倒下，一言不發(fā)地承受著這場暴行。

    結(jié)果終于如林殊止所愿。

    這遍的效果很好，至少秦陽是比之前要滿意的。

    有工作人員為雨中的眾人送上毛巾保暖，林殊止從地上起來，顫巍巍接過那條毛巾，卻沒什么力氣圍到身上。手掌面的皮膚已經(jīng)被泡得浮腫發(fā)白，乍一看不像活人的手。

    他覺得渾身發(fā)熱，那毛巾實(shí)在太大，幾次三番展不開圍不上他也就放棄了。

    秦陽還在一遍遍倒放錄像，所有人都等著最后的通知來決定今天是否能夠收工。

    有人走到林殊止面前。是剛才飾演跟班的人員之一。

    戲里角色并不等同于戲外人格，這染著一頭紅毛的跟班戲外還是個靦腆的性子。

    林殊止記得他叫王祺。

    王祺似乎有些支吾，又不敢直視人的眼睛，林殊止不知他是太過靦腆還是有說不出口的事，便主動問他：“怎么了？”

    “林老師對不起！”

    林殊止被這句突如其來的尊稱加道歉弄得一頭霧水。

    王祺一臉歉意和擔(dān)憂：“我剛才不小心踢了您一腳，您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原來是你啊，你小子力氣夠大的，”林殊止哭笑不得，一笑胸口那處便牽拉著疼，他臉上的笑斂了斂，“我沒什么事?！?/br>
    “要不我跟您上醫(yī)院檢查一下？這里雖然偏但是打車二十分鐘也能到了，”王祺臉上的表情像能哭出來，越說越小聲，“……不過是鎮(zhèn)醫(yī)院?！?/br>
    林殊止弓著背擺擺手：“不用了。”

    王祺又問：“還是說您想去市里的？”

    林殊止無奈笑笑：“真不用?！?/br>
    “那我……那你……”王祺語無倫次，他不懂林殊止需要他賠償些什么。

    “別又我又你了，”林殊止坐直身體，又因?yàn)樾乜谀屈c(diǎn)不重不輕的痛狀似伸懶腰過后不動聲色地縮回去，“去等導(dǎo)演通知，下班回去好好休息吧。”

    他又笑著對王祺道：“今天辛苦了。”

    “不辛苦……林老師你人真好。”王祺終于冷靜下來。

    林殊止短促地笑了聲：“我人好嗎？”

    “好，真的很好。”王祺就差手腳頭并用了。

    林殊止不是什么斤斤計(jì)較的人，王祺也是新人，他或許比他只多上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資歷，根本稱不上什么老師。

    他也看得出王祺是真的害怕。

    還是算了。

    他沒什么必要為難人。

    王祺終于走了，林殊止身上也回了溫，后知后覺覺得身上開始發(fā)冷。

    秦陽喊了集合，剛才那一遍正式通關(guān)，所有人今天提早下班。

    耳邊充斥著提早下班的歡呼聲，林殊止沒休息好沒什么力氣，沉默地收好東西與人打過招呼后就打算返回酒店補(bǔ)覺。

    雨還沒停，他沒有傘，有好心的工作人員借給他一把劇組準(zhǔn)備的透明傘，傘骨斷了兩根，撐在頭頂有些滑稽，但聊勝于無。

    來到站臺等公交時他才發(fā)覺出自己的不對勁。

    身上忽冷忽熱，頭里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壓得脖子酸痛感很強(qiáng)烈。

    其實(shí)早就有所預(yù)感，他自小身體免疫力不強(qiáng)，淋場雨或劇烈運(yùn)動后生病是常有的事，今天這場雨淋下來會感冒他不是沒想過的。

    只是他太懶。懶得將毛巾撐開裹在身上，也因?yàn)橛憛捊奈兜啦蝗ヮI(lǐng)劇組特地準(zhǔn)備的屬于自己的那一杯熱姜茶。

    既然遲早都是要生病的，那做得再多也是無用功的。

    還不如放任自流，先爽一會兒。

    回回抱有僥幸心理報應(yīng)總來得太快，林殊止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終于在頭痛欲裂之前回到酒店。

    跟著酒店大堂的送餐機(jī)器人一齊坐電梯上樓時他才記起自己沒吃午飯。

    送餐機(jī)器人肚子里不知裝的什么，氣味散發(fā)出來電梯里都是一股油膩膩的味道，他只覺得反胃難忍，僅剩不多的食欲也被逼得一掃而空。

    林殊止在酒店房間里準(zhǔn)備了方便面和壓縮餅干，但他今天沒有任何閑情吃飯，腦子深處像有根尖銳的線時不時挑動著神經(jīng)，頭突突跳著疼的感覺越來越強(qiáng)烈，幾乎到了讓人無法思考的地步。

    他簡單洗漱一輪躺到床上，預(yù)設(shè)了三個從下午五點(diǎn)到晚上七點(diǎn)的鬧鐘起床。

    此時恰好整點(diǎn)，手機(jī)日歷設(shè)定的日程在每天的十四時都會發(fā)推送提醒他。

    【第七天?！?/br>
    今天是陳穆給他時間考慮的第七天。

    陳穆還是沒來找他。

    工作能麻痹人的思想與情緒，忙起來了很多事情便顧不上，他已經(jīng)幾乎一整天沒有想起這件事，清醒時還好，可現(xiàn)在帶病的狀態(tài)下這就像一根帶毒的針，毒素?zé)o法麻痹他的神經(jīng)，反倒侵入五臟六腑讓他痛苦不堪。

    可能性有很多，林殊止數(shù)不過來，陳穆也許工作太忙將他忘記，也許找到了更好的人將他代替，也許正在來找他的路上，也許在等著他做好決定親自送上門去。

    最后一種林殊止做不到，他天生是只只適合躲在殼里面的蝸牛，不能近觸，只能遙望。

    可近觸傷己，遙望還是傷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