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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見桃花照玉鞍/魔尊徒弟買一贈(zèng)一 第89節(jié)

    可以隨手救下,也可以毫不在意、棄之不理。

    “……”

    慕寒淵抬手,似乎想要拿起那支芙蕖花,只是在觸及之前,他的指骨還是停住了。

    算了。

    早在它被摘下、卻又被隨手拋棄時(shí),就已經(jīng)死掉了。即便帶回去,也只是一具空殼而已。

    薄涼的嘲弄覆上他低曳的眼尾,那點(diǎn)小痣微微熠爍,像是顆不會(huì)落下的淚。

    一陣風(fēng)拂過去。

    倚在芙蓉池畔,那道身影如雪消融,不留痕跡。

    半個(gè)時(shí)辰后,同一座峰,同一片芙蓉池。

    一道隱匿在虛空的身影帶著鬼鬼祟祟的虛紋波動(dòng),慢慢挪到了池邊,最后在那朵可憐的,躺在污泥里的芙蕖花旁邊蹲了下來。

    似乎是遲疑了很久,隱匿虛空的波動(dòng)間,小心翼翼伸出來一只手,握住了芙蕖花的花柄。

    一角紅色衣袖跟著手露出來,拿到了花,又嗖地一下藏回了虛空里。

    虛紋波動(dòng)散去,芙蓉池美景如舊。

    唯獨(dú)池畔那朵芙蕖花不見了蹤影。

    -

    云搖原本以為,慕寒淵體內(nèi)那最后一絲血色絲絡(luò),即便不易根除,至少此長(zhǎng)彼消,總有窮盡之日。

    卻沒想到,眼見著她謀劃事定之日的仙門大比都一日日近了,最后一根血色絲絡(luò)還是根深蒂固難以拔除的狀態(tài)。任憑她如何吸納,它都像在慕寒淵靈海內(nèi)扎了根,即便今日短下去分毫,下一回再見卻又是完好如初了。

    這狀況實(shí)在詭異,叫云搖心底生出點(diǎn)不愿細(xì)想的不安。

    是日,天懸峰洞府外,桃花林又經(jīng)了一夜春風(fēng),簇簇爭(zhēng)放,開得爛漫。

    而洞府內(nèi),重重幔帳之中。

    隔著薄薄單衣,云搖泄憤地咬著慕寒淵的肩。那人伏在她上方,青絲垂落,如烏枝拓雪般遮了她滿身。

    他發(fā)鬢微濕,眸子里亦泛著某種潮意,更顯得那張清雋側(cè)顏溫柔如許。他一聲不吭地任她咬著,不躲不閃,反倒是微微低俯下來,就著那個(gè)姿勢(shì)將她更深地?fù)砣霊牙铩?/br>
    血色絲絡(luò)仍在。

    又失敗了。

    云搖又惱火又泄氣,偏偏實(shí)在折騰沒了力,只能軟綿綿地踢他。

    她踝足纖細(xì),剛作惡地踢了兩下,就被慕寒淵單手握住了,給她不輕不重又不容拒絕地扣下,壓得陷進(jìn)了他腰側(cè)之外的薄衾里。

    終于給云搖禁錮得惱了。

    她松開口,偏過臉:“你滾……滾下去。”

    聲音都是啞的。意識(shí)到這點(diǎn),說完以后,云搖就立刻抿緊了嘴巴。

    似乎是難得聽云搖如此狼狽,青絲掩垂間,慕寒淵低浸著啞意的笑音也淌下。

    “只余下一絲了,師尊別泄氣?!?/br>
    “——”

    這話幾乎把云搖嚇得血都涼了,下意識(shí)輕顫了下。

    慕寒淵察覺什么,微皺起眉,將她往懷里藏得深了些:“你最近為何有些畏寒……”

    “你知道、我是在吸取那些絲絡(luò)?”云搖問。

    慕寒淵一頓。

    不知為何,他語氣似乎有些涼淡下來:“若非是它的存在,師尊還會(huì)選我做爐鼎么?!?/br>
    “……”

    云搖一啞。

    順著他話意想了想,她才反應(yīng)過來。

    慕寒淵本就不知,惡鬼相本體的邪焰并未消失,而是一直封禁在她眉心。

    而那些血色絲絡(luò),又能助他修復(fù)生死之傷。

    他大概以為,她是為了徹底謀奪他這份不死之力,才將他用作爐鼎的?

    ……挺好。

    在他那兒,她的取死之仇又添了一筆。

    埋首在他頸側(cè)窺不見的翳影里,云搖無力地勾了下唇角。

    也難為慕寒淵了,對(duì)著這樣一個(gè)自私自利、背信棄義、罔顧天倫、禽獸不如的師尊,還能日夜相對(duì)地做這種事,竟也還笑得出來。

    這般忍辱負(fù)重,換了她,大概做夢(mèng)都想將人一刀結(jié)果了吧。

    云搖自嘲想著,心冷得也更甚。

    她一言不發(fā)地推開了慕寒淵,披衣起身:“過幾日便是仙門大比了,雜事頗多。自今日之后,你便不必再來我洞府中?!?/br>
    “……”

    身后一寂。

    須臾后,她聽得慕寒淵坐起身,那人華冠下披著清冷如銀瀑流瀉的長(zhǎng)發(fā),聲線卻低啞至極:“師尊此言何意?!?/br>
    云搖沒動(dòng)。

    背對(duì)著慕寒淵,她有些自嘲地笑了下。

    意思是反正最后一絲血色絲絡(luò)拔不盡,但量它不過如杯盞之水,也不可能在慕寒淵那片猶如汪洋的靈海里翻了天去。

    如今既消解了他入魔之虞,孽恨也已鑄成,離仙門大比的事定只余下幾日,還不如留他個(gè)清閑。

    但這些自然都不能與他說。

    于是云搖站了片刻,乏聲道:“沒什么,只是覺著爐鼎之事了無意趣,反正,你的利用價(jià)值也差不多了,就到這兒好了?!?/br>
    “…………”

    身后寂靜許久,漫長(zhǎng)得,叫云搖心底滋生出些如跗骨陰翳似的不安。

    像有什么蘊(yùn)藏在黑暗里、從未見天日的可怖意象,在她不知不覺時(shí)滋生壯大,而此時(shí)顯露觸角,快要將她吞噬下去。

    云搖攥緊了指尖,轉(zhuǎn)身。

    榻上,燭火映不進(jìn)去,隔著薄紗,只能見著慕寒淵披衣,身影清孤地坐在那兒,周身滿是昏昧的翳影。

    興許是燈火闌珊的緣故,云搖望著黑暗中他的蓮花冠,竟覺著它清冷不復(fù),而是染滿了墨一樣的濁黑。

    “慕寒淵,你……”

    云搖聲音剛起。

    另一道聲音便傳入洞府中。

    “師叔,青木求見!”

    “——”

    無形而緊繃的弦,被外力無形斬?cái)唷?/br>
    而燈火晃入,也為云搖映照分明——紗幔內(nèi),依然是那頂清冷不染的蓮花冠。

    云搖的肩背驀地松弛下來,確定無虞后,她幾乎是本能地轉(zhuǎn)身,不愿被慕寒淵辨得一絲真意,便將身影挪閃向洞府外:“我去見掌門,你自行離開,不要被他發(fā)現(xiàn)?!?/br>
    她頓了下,留下最后一句:“我們之間的事,到此為止?!?/br>
    “……”

    最后一絲燭火暗下。

    滿室昏黑,如墨如濁,不聞聲息。

    薄衾間余溫未消,慕寒淵無聲抬腕,指腹上更仿佛還存留著她的殘溫玉香。

    垂眸靜坐許久,忽的,一只蹁躚的金蝶飛入幔帳內(nèi)。

    慕寒淵漠然掃過。

    一道劍訊,陳見雪發(fā)來的。

    “師兄。有一件事,我想我必須告知與你?!?/br>
    “請(qǐng)你在我父親歸來前,速至奉天峰?!?/br>
    ——

    與此同時(shí),云搖洞府前殿。

    只對(duì)上陳青木那有口難言、又震驚又惘然又不可置信的神情,云搖也猜得到發(fā)生了什么。

    這一日到底還是來了。

    興許是心魔已深得無可救藥,云搖發(fā)現(xiàn)自己此刻竟算得上坦然了。

    她徑自坐到椅中,拿起茶盞,晃了晃其中涼透的茶水:“陳見雪告訴你了?”

    “……”

    陳青木刻意蓄起的胡須都跟著這話抖了兩下,半晌,他才顫聲問道:“見雪所說,難道、竟是真的?”

    云搖瞥了他眼,“聽之前,你要不扶著點(diǎn),別摔了?”

    “…………”

    這下都不必再說了,陳青木老臉煞白地跌坐進(jìn)身后的椅子里。

    云搖也懶得好言相勸,只等他自己先平復(fù)這個(gè)消息。

    茶盞里的茶水入口,涼得讓她有些皺眉。然后她才想起來,在今日之前,每一次,無論晝夜,慕寒淵在榻上給她侍候得當(dāng)后,還會(huì)將她洞府內(nèi)燃香奉茶灑掃等一應(yīng)事情都處理好,這才離開。

    無論是爐鼎還是乖徒,都稱職得……有些離譜了。

    在云搖思緒已經(jīng)快要飄去天邊的時(shí)候,陳青木大約終于給他自己順過氣來了。

    他面色肅穆,以手扶桌:“師叔您于我雖是師叔,但比我入門只早了幾年,即便不計(jì)您閉關(guān)時(shí)日,我們相識(shí)也百年有余。以您性格,絕不會(huì)做出這種事,是不是有什么誤會(hu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