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jié)
也就陳夫人偶爾想起來的時候會感嘆一聲,只是比起女兒的意愿,還是陳家的榮光來得更加重要。況且, 讓女兒進宮也不是害了她, 皇上如今的年紀也不是太大,女兒又得皇上青眼, 來日進宮,未嘗不會是下一個林貴妃。 屆時再有皇后從旁相助,他們陳家也就能立于不敗之地了,這可是慧及祖孫萬代之事。 家里這些人的打算,陳素琴心里也清楚。真是因為太清楚了, 才讓人寒心。被關(guān)在屋子里幾日后,陳素琴早已不抱什么希望了。 她跟前的丫鬟已經(jīng)換了一波, 原先的兩個大丫鬟因為不頂用,讓陳素琴直接同皇后娘娘爭執(zhí)上了, 被撤了下來。如今新提拔的丫鬟, 也是原先在陳素琴身邊伺候的。 她們與陳素琴的感情也不淺,見姑娘每日愁眉不展,連茶飯也不吃, 心中哪能不憂心呢。 憂心之余, 不免要勸上兩句的。 只是陳素琴什么話也聽不進去,憑她們勸說得再多,也不會再信丁點兒。當初她是如何信任皇后, 信任家里人的?即便這樣她們都能如此對她,到如今, 這世上哪里還有什么人能讓她信任呢? 陳家的事對外瞞得緊緊的,不過因著陳素琴一連好幾日都沒有進宮, 皇上心有不滿,是以問了皇后幾句。 皇后嘴里發(fā)苦,笑著道:“這些日子天氣乍暖還寒,玉琴身子雖然還不錯,無奈太貪玩了一些。上回進宮沒有穿多少衣裳,被凍著了,如今正待在屋子里頭養(yǎng)病呢。” “病得可嚴重?” 皇后仍舊笑著:“應當是不嚴重的。不過皇上若真是擔心,妾身便讓她進宮給您看看便是?!?/br> 皇上一聽,立馬搖了搖頭:“不必了,好好在家里養(yǎng)著吧,總不急于這一時半刻?!?/br> 這對皇家夫妻倆又就著著陳素琴的事說了好一會兒。待皇上將事情問清楚之后,兩個人才各自分開,做自己的事兒。 皇上去了里頭的書房處理政事,皇后在外頭料理后宮諸事。 明明是再親密不過的夫妻倆,過得卻像是陌生人一般,除了陳素琴便再也談不上什么交集了?;屎笮睦镆幻嬗X得凄楚,一面又忍不住慶幸,好歹,她還剩下一個可以用的侄女兒;好歹,皇上還惦記著她的侄女兒。 跟前的秦姑姑倒了一盞茶:“娘娘,歇一歇吧,這些天都沒見您怎么休息?!?/br> 皇后嘆了一口氣,又想到前些日子的事。 她早就料到,終有一日素琴會來她這兒逼問,只是皇后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樣快。 面對侄女兒的質(zhì)問,皇后心中也是愧疚的,可是她別無他法。她也是為了陳家,為了皇上啊,素琴只顧著埋怨她,可曾想過她的難處?到底是從小疼到大的侄女兒,如今反目成仇,皇后心里也不好受,所以這些日子一直沒有睡好。偏偏這些事還不能告訴皇上,不能在皇上面前露出一絲的馬腳,免得,惹了皇上的厭惡。 要說從前皇后也不會這樣小心翼翼,只是今時不同往日了,皇上的脾氣著實變了太多,又喜怒不定,便是皇后也不敢保證他會做出什么。 先瞞著吧,陳家那邊應該會好好勸勸素琴的。 皇后抿了一口茶,閉上眼睛小憩了一會兒。 日子一晃,又是兩個多月過去。 期間,沈元娘也收到了不少楚慎的信,軍隊日夜兼行,楚慎一早就到了西疆。只是到了那兒之后,家信反而寫得沒有那么勤了。 沈元娘知道,這必定是戰(zhàn)事繁忙的緣故。 她雖然擔心楚慎,可也不能每日里只擔心他,除了擔心就不做別的事了。 家里的小侄子每日都會過來煩她,趕也趕不走,讓沈元娘疲于應付。被楚慎留下來的阿元也要她養(yǎng)著,雖然不用費什么心神,可是有這么一個小東西在眼前,總還是要關(guān)心關(guān)心的。 再有,便是衛(wèi)國公府了。 不論如何,沈元娘也算是楚慎過了名路的妻子,算是衛(wèi)國公府當仁不讓的女主子。雖說中間出了一點事,她至今沒有衛(wèi)國公府住,但是那邊沈元娘也得分心盯著,尤其是楚老夫人那邊。 長公主不讓女兒出門,唯獨楚老夫人那兒,不僅不禁著她,反而時不時的還吩咐她過去一兩次。 沈元娘也聽她母親的話,幾個月里還真去了不少次。 楚老夫人一早就放下了之前的齟齬,且因為沈元娘這時不時地過來看看,漸漸得也心軟了。其實拋開之前那些糟心的事兒不說,這個孫媳婦還是不錯的。長相大方,家世沒得挑,性子爽朗,腦子也簡單,就是有時候腦子太簡單了,做出的事讓人猝不及防卻又哭笑不得。。 楚老夫人態(tài)度變了,身邊伺候的不會不知道。 秦嬤嬤就是頭一個發(fā)現(xiàn)的。 她還跟著提醒了一兩句,生怕楚老夫人被哄得忘乎所以,一下子連先前的事都給忘了。在秦嬤嬤看來,那平陽縣主可不是什么好相與的。 不料,楚老夫人非但沒有聽進去她的話,反而冷了秦嬤嬤幾日。 是以這回沈元娘來看楚老夫人的時候,并沒有看到這個讓她討厭的人。 平日里半步不離楚老夫人左右的老嬤嬤竟然不在,沈元娘又是高興,又是覺得奇怪。坐下之后,她還探頭探腦的看了一下,確認秦嬤嬤今兒真的不在,才稀奇:“咦,今兒怎么少了個人呢?” “你說秦嬤嬤?她有事,我放了她的幾日的假?!?/br> “原來是這樣?!卑赘吲d了一場,沈元娘還以為她再也回不來了,沒想到只是放個幾日的假。 唉,每次看到這個老貨她都會倒胃口,能讓沈元娘討厭成這樣的人可不多,秦嬤嬤可算是個中翹楚了。 沈元娘胡亂擼著狗,阿元被她擼得渾身不舒服,可心里有苦不敢說,只能認命。 一時,沈元娘又問道:“楚慎這些日子來家信了嗎?” “只來了一封?!?/br> 沈元娘眼睛一亮:“我這兒也是來了一封,四天前來的?!?/br> 說著沈元娘就把自己的信給掏了出來,眉眼彎彎地遞到楚老夫人跟前。想看別人的東西,自然先得讓別人看看自己的誠意,沈元娘一貫都是這樣做的。 楚老夫人哪里還能不明白她的意思,讓底下的丫鬟將孫子的信取了過來,遞給了沈元娘。 拿到了各自想要的東西,沈元娘和楚老夫人的臉上都露出一絲鄭重。兩人同時打開了信,低下頭,專心致志地看了起來。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看的是什么軍國要務呢。 一開始,沈元娘提出要看楚慎的家信時,楚老夫人還覺得心里別扭。可沈元娘隨即又提出以楚慎寫給她的信作為交換,讓楚老夫人一下子就拋開顧慮了。 換! 換了就可以看雙份的家信了,不換是傻子。 有一就有二,沈元娘開了一個好頭。再之后,楚老夫人出賣孫子的家信,心里也就絲毫沒有壓力了。不對,這怎么能說出賣呢,她這是關(guān)心孫子才對! 沒過多久,兩個人都看完了信,這都是一本滿足。 沈元娘繼續(xù)擼了擼狗毛,戀戀不舍地將信還回去,還感慨道:“楚慎就是這樣,總是報喜不報憂?!?/br> 楚老夫人也深有所感:“這孩子從小就是這樣,怕別人擔心,這是體貼不過了?!?/br> “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鄙蛟锵氲匠髦按饝脑挘行┎粯芬饬?。 明明說好的很快就能回來了,到現(xiàn)在卻還不見他人影。 楚老夫人也惦記孫子,只是她也知道,上陣殺敵這種事,急不得,“想是快了吧?!?/br> 說完,楚老夫人又看了一眼被沈元娘擼得亂糟糟的阿元,無奈開口:“你且放它下去吧,看它那一身狗毛,已經(jīng)被揉得不成樣子了?!?/br> 沈元娘訕訕地收回手,不情愿地將阿元放下去。 楚老夫人屋子里的丫鬟立馬領(lǐng)著它去院子里玩。 沈元娘來衛(wèi)國公府也沒有別的事兒,只除了看看楚老夫人??戳巳酥?,她也沒有留下用午膳,說了一個時辰的閑話之后便離開了。 臨走的時候,沈元娘在院門處看到了秦嬤嬤。 見到她,秦嬤嬤也有些意外,不過比起意外,更多的是難堪。 被冷了這么幾日,秦嬤嬤也反省過來了,如今見到沈元娘,隔得遠遠地便彎下身子行了個大禮,畢恭畢敬。 沈元娘不明白里頭的內(nèi)情,還有些受寵若驚。 她見鬼似地跑來了。 媽呀,這老貨不會傻了吧?看來自己以后可得離著她遠一些,免得被傳上了。 秦嬤嬤看著她的背影,表情莫名。 日子本來過得安安穩(wěn)穩(wěn),沈元娘只需等著楚慎平安歸來便是,只是半個月之后,一個消息差點沒將沈元娘給震暈了。 皇上竟然當眾下了圣旨,要納陳素琴為妃。 這樣的事,天使竟親臨陳府宣讀圣旨,如此高調(diào),連遮掩也不遮掩一下。 沈元娘聽了,不由得沉默半晌。 陳素琴那家伙,現(xiàn)在應該很痛苦吧。 第94章 消息泄露 圣旨上說得是讓陳素琴八月入宮。 屆時, 她便不是陳家姑娘,也不再是皇后的親侄女兒,而是當朝的淑妃娘娘。 如此有傷風化的圣旨, 朝中心存不滿的大有人在。其中, 又以張丞相反對得最厲害。 他是大魏的丞相,一人之下, 萬人之上,如今皇上犯了錯,他自然要最先進言勸阻。 這事對于張丞相上來說,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只是這次不同于往日, 皇上非但沒有聽從張丞相的勸阻,然而讓宮人將他給拖了出去, 賞了他二十大板。 當朝丞相被如此對待,試問還有誰敢在跟著勸? 誰也不是看不懂眼色的。 張丞相被人扶著出了太極殿之后, 禮部尚書和太傅都得了消息在殿外等著, 見張丞相出來,趕忙上去問一問。 張丞相年紀也不小了,又是沒有受過罪的, 驟然挨了這十個板子, 兩人都生怕他吃不消。 張丞相臉色蒼白,不過見兩人問起這事的時候,卻還是咬著牙, 說了一句沒事。 鄒太傅急紅了眼睛:“皇上此番,確實是錯得太厲害了?!彼q豫了一下, 最后道,“不行, 我得再進去勸勸?!?/br> 張丞相一把拉住了他。 鄒太傅停下步子。 張丞相忍住疼痛,將兩個人都拉到一邊,瞧見身邊并沒有其他人,才壓低了聲音仔細叮囑著:“這事就這么算了吧,你們也別再進去了?;噬弦呀?jīng)鐵了心,咱們再怎么勸也沒有用的。” 禮部尚書也是萬分地不贊同,只是他不像鄒太傅這樣,以為說個一兩句皇上便能轉(zhuǎn)變心意。要是真能變,一早就變了,還用等到今兒?再說了,那圣旨都已經(jīng)下了,若是再生變化,打得不是皇上的臉嗎? 張丞相又道:“皇上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性情又變得厲害,你我還是先收斂一些為好。” “那怎么行?我既為太傅,自然要在皇上思慮不周時及時勸阻?!?/br> 張丞相道:“皇上,這已經(jīng)不是思慮不周了,而是,有心放縱啊?!?/br> 自打西疆那邊傳來衛(wèi)國公領(lǐng)兵大敗西陵軍之后,不日便能凱旋而歸之后,皇上的精神頭便有些不正常了。瞧著也不是失去理智,只是整個人都放縱了,專橫霸道,隨心所欲,“如今,只怕再也沒有人能勸得了了?!?/br> 能說出這樣的話,張丞相也是真被寒了心。 他這一生忠心為國,忠心事君,未曾做過愧對于皇家,愧對于皇上的事。可是因為之前那些莫須有的罪名,反到了皇上疑心到他頭上。這疑心一起,君臣兩個便再也回不到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