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筷洗凈，蒸鍋里添上干凈的水，桌子擦干凈蓋上蒸布，散亂的柴歸攏到一起，攤子剛收拾整齊，打成一團(tuán)的三人跑回來了。

    “都欺負(fù)我啊?！壁w西平咬牙。

    趙小米愣了一下，她反應(yīng)過來笑得蹲在地上起不來，“三哥你信我，我跟我三嫂不是一伙的，我沒這個意思。”

    隋玉瞪眼，她倒打一耙：“不是你給我使眼色的？別裝無辜啊?！?/br>
    趙西平看向隋良，隋良比他還懵，壓根不懂她們在說什么。他這下更不確定隋玉跟趙小米誰的話是真的，誰的話是假的。

    隋玉笑夠了，說：“你回去扛席稿卷來擋風(fēng)，這邊弄好了，你跟我去民巷看看，那邊出租房屋的東家多，應(yīng)該更舍得花錢。若是有適合的房屋，價(jià)錢合適，我們先短租幾個月?！薄?/br>
    趙小米立馬來勁，她像是抓住了隋玉的尾巴，激動地說：“你瞧瞧，我說什么來著，我三嫂心里早有主意。”

    趙西平煩她，她懂個屁。

    第104章 食鋪開張

    腳踩雪地上，每一步都帶著咯吱咯吱的聲音，隋玉專走沒人踩過的地方，不時回頭看她留下的腳印。

    趙西平走幾步就要停一會兒等她，看到枝頭上張望的鳥雀，他有些手癢，想要打獵了。

    “好冷啊。”隋玉快步走到他背后，推著人說：“你走前面給我擋擋風(fēng)。”

    一家人身上都穿著鼠皮絮兔毛的坎肩，外面穿著層層疊疊的四層單衣，站在火爐邊揉面時不覺得冷，離開火源，在寒風(fēng)中走一會兒，身上的熱氣就散干凈了，從腳底透上來的寒氣讓人渾身打哆嗦。

    趙西平抓著她的手快步走，走出東西走向的南水街，拐進(jìn)土墻林立的巷道，少了刺骨的寒風(fēng)，人走在其中好受多了。

    大雪紛飛天，家家戶戶關(guān)著門，路上除了找食的鳥雀，不見一個人。

    隋玉捂著脖子擋風(fēng)，她仰頭四處看，嘀咕說：“沒人在外邊，這要怎么問房子？”

    “不是說要去找老禿？”趙西平問。

    “想多看幾家嘛?！彼逵翊蛄柯放缘姆课?，她有些懷疑在民巷里開鋪?zhàn)拥臎Q定，家家戶戶不出門，鋪?zhàn)娱_了會有客人上門？抑或是她提供送上門的服務(wù)？

    路過兩扇朱紅木門的人家，聽見門內(nèi)有說話聲，隋玉敲門，她開口先說明來由：“打擾一下，我聽說這邊有空房出租的，不知去哪兒打聽，麻煩您指個路?！?/br>
    戴著狗皮帽的男人開門，他探究地看向門外的夫妻倆，問：“哪來的？”

    “本地的，我們住在軍屯，想租兩間空房子做個賣吃食的小生意。”隋玉笑著說。

    男人看她一眼，轉(zhuǎn)身沖屋里喊：“三木頭，你家房子租不租？”

    待在木棚里烤火的矮個男人哈著氣走出來，在看見隋玉時眼前一亮，他立馬變了態(tài)度，熱情地說：“是你想租房子？你過來住？我家就有幾處空房子，我?guī)氵^去?！?/br>
    隋玉皺了下眉，她看趙西平一眼，有他相陪，她沒什么怕的，跟著三木頭往西走。

    三木頭的房子在巷子拐角，門朝南臨路，位置不錯，但院子里環(huán)境差，之前居住的商隊(duì)走了應(yīng)該沒人來收拾，屋里臭烘烘的，檐下不知淋了什么東西，黏在地上黑乎乎的。

    “什么價(jià)？我只想暫時租四五個月?！彼逵褡叱鲩T問。

    “正好，趕在商隊(duì)來之前你搬走，我不給你喊高價(jià)，我這一個院子三間房，只收你八錢銀子一個月。”

    隋玉搖頭，“我只想租一兩間房，我再看看吧。”

    “我還有兩處房，不過不臨路，我?guī)銈內(nèi)タ纯矗俊比绢^往巷子里指，說：“有一處小點(diǎn)的房子，五錢銀子租給你，這也就是冬天沒客人，但凡有商隊(duì)過來，這個價(jià)錢我可不租給你?！?/br>
    隋玉擺手，她拉著趙西平繼續(xù)走，說：“我們再問問。”

    三木頭嘀咕幾句，望著隋玉走遠(yuǎn)，他縮著脖往回走，大冷的天，還是烤火舒坦。

    “我們還要去哪兒？”趙西平問。

    “去找老禿。”

    “剛剛可以直接過來的。”趙西平捏住她的手，耽誤這一會兒，她的手冷得像雪坨子，沒一點(diǎn)暖和氣。

    “涉及銀錢方面，我心里要有個底，免得被糊弄了?！?/br>
    熟門熟路走到老禿家門前，門內(nèi)有響亮的說話聲，隋玉拍門，來開門的是熟人，上午去買鹵水湯餅的商人中其中一個。

    “南施，你果然找來了?！标愇浯笮?，“快進(jìn)來，我們剛剛還提起你，正想過去吃口熱乎飯?！?/br>
    什么南施？趙西平看隋玉一眼。

    老禿披著狼皮從一扇門內(nèi)走出來，見是隋玉，他粗聲問：“這時候來做什么？”

    “隔壁的小院不是還空著？這個老板娘是賣吃食的，她想來租間空房子?！标愇浯逵裾f。

    隋玉跟趙西平走進(jìn)去，這才看清院內(nèi)的情況，類似于四合院的布局，院子里大概有十幾間房，外面晾著衣裳的房間應(yīng)該是住的有房客，這就是客棧的前身嘛。

    隋玉收回視線，看向老禿說：“冬天擺攤冷，我想租一兩間房當(dāng)鋪面，先短租三四個月，老叔你看能不能租?！?/br>
    老禿進(jìn)屋拿鑰匙，他帶著隋玉出門往隔壁走。

    門開，隋玉站在門口一看心里就有底了，這個小院應(yīng)當(dāng)是做大通鋪的，房子大院子小，有茅廁沒灶房，門窗陳舊，落了一層的塵沙，但屋里應(yīng)該是打掃過，沒有三木頭家的污臭味。

    “老叔，我若是只租一間房，一個月要給多少錢？”隋玉問，這里的房屋寬敞，一間就夠用了。

    老禿一時沒作聲，他有些猶豫，做吃食油煙大，煙熏火燎，別到時候把他的房子熏毀了。

    “你租三四個月？租倒是能租給你，但丑話說在前面，你要多付兩個月的租子，若是屋里的墻和房梁熏黑了，這兩個月的租子我不退你?！崩隙d說。

    “租子多少？”隋玉問。

    老禿比個手勢，說：“八錢銀子?！?/br>
    隋玉搖頭，“老叔你不厚道，我只租一間房，你問我要整個院子的房租，巷頭的那個宅子，三間房一個大院子也才八錢銀子。”

    “你說三木頭的房子？他那房子又臟又破，人也是愛占便宜的，你租他的房子討不到好?！崩隙d打量一圈自己的房子，實(shí)話實(shí)說，他這房子也陳舊了，他改口說：“六錢銀子算了，你們?nèi)瞬蛔∵@里，東西放里面不會丟，我就住隔壁，有動靜就起來了。”

    隋玉比出四個指頭，說：“搬走之前我會把屋里屋外打掃干凈?！?/br>
    老禿擺手，四錢銀子太低了。

    “五錢銀子吧，你們各退一步。”趙西平出聲，“大冬天沒人住，我們租幾個月，老叔你撿幾個月的房錢，你若是答應(yīng)，我們也不再費(fèi)事繼續(xù)看房子?！?/br>
    “算了算了，五錢就五錢吧，四月底之前你們要搬走。”老禿心想這邊開食鋪，往后他不想開火也有地吃飯，就不再磨嘴皮子。

    隋玉點(diǎn)頭答應(yīng)，不過她身上沒多帶銀錢，約定明天過來給租子。

    拿到鑰匙，趙西平留下打掃衛(wèi)生，隋玉快步去南水街，要準(zhǔn)備傍晚賣的包子了。

    冬天天黑的早，午飯過后不足兩個時辰，天色就暗了下來，寒風(fēng)變得凌厲，卷起地上的積雪，雪粒漫天飛，一時讓人分不清是不是又下雪了。

    傍晚的生意不如晌午的生意好，零星幾個客人頂著風(fēng)出來，火速買一籠半籠包子就跑了，壓根沒有在寒天雪地嗦湯餅的打算。

    油鋪掌柜和胡商都在關(guān)鋪?zhàn)恿耍贿h(yuǎn)處的糧鋪，伙計(jì)站路上打量幾眼，也準(zhǔn)備關(guān)門回家。

    “該回了，沒人出來了。”篾匠媳婦說。

    “就等你們了，你們買不買？不買我們也收攤了?！彼逵駟?。

    “我買幾個。”胡商走過來，說：“還剩什么包子？給我拿七八個?！?/br>
    “只有豬油蘿卜包了。”隋玉借他兩個碗裝包子，收了錢，她喊住人說：“阿力掌柜，這個月過了，下個月我就不來擺攤了。”

    胡商皺了下眉，點(diǎn)頭說：“也是，大冷天擺攤太遭罪，等開春了你再過來，攤位我還給你留著?！?/br>
    “我打算把攤子挪到民巷去，租了個鋪面，到時候大家想買包子，想吃鹵水湯餅都到那邊去，鋪?zhàn)永镉凶酪?，你們再來吃飯不用受凍了?！彼逵裾f。

    “行吶，我家就住在那邊，到時候還去給你照顧生意?！庇弯佌乒裾f。

    胡商點(diǎn)頭，他也住在那一片，他問隋玉的鋪?zhàn)釉谀膫€地方。

    “老禿你們知道吧？我租的是他的房子。”

    “是他啊，那離我家不遠(yuǎn)?！庇弯佌乒裢治沧?，說：“你早點(diǎn)搬過去，到時候我?guī)Ъ依锶诉^去吃湯餅?！?/br>
    “你們過去我多送一個鹵蛋?！彼逵癯兄Z，“算是謝謝大家照顧我的生意。”

    “你要是這么說，我倒是真要過去了。”賣鞋的女掌柜路過笑了聲，“先回了，你們也趕緊回去，天要黑了?！?/br>
    趕駱駝的人來了，趙西平走來卸桌椅，他將兩張狼皮和一個羊皮襖遞過去，讓她們披上再往回走。

    一路無話，到家了，趙西平說：“都擦洗干凈了，這兩天我再去找?guī)咨扰f門板，拿過去摞成桌子，再做幾個矮點(diǎn)的長桌放地上方便人坐。”

    “矮點(diǎn)的叫長凳，高點(diǎn)的叫長桌?！彼逵耖_口糾正。

    長凳就長凳吧，都是一個意思，趙西平無所謂，他提著蒸鍋拿去灶房。

    包子沒賣完，隋玉燒火煮半鍋稀粥，再餾二十個包子，晌午吃的咸，晚上適合吃清淡點(diǎn)。

    接下來兩天，天更冷了，街上難見幾個人，生意不好做，隋玉跟趙小米出去擺攤，不到天黑就收攤回去，沒賣完的包子拿到軍屯里沿著巷道叫賣。

    進(jìn)了十一月，民巷里的鋪面收拾妥當(dāng)，一丈長八尺寬的房子靠門的地方擺三個爐子，剩下的地方擺放兩列長桌用來坐人。

    開張的那日是個晴天，屋檐上的積雪融化，滴答滴答沿著瓦溝往下淌，躲在家里的人紛紛走出門清掃水溝，免得雪水淹壞墻根。

    趁著外面走動的人多，隋玉搬出爐子在門外煮鹵湯，鹵湯的湯底兌了昨晚燉了一夜的骨頭湯，湯里有鳥rou，有蘿卜，有豆腐，有黃豆。鹵湯煮開，升騰的香味隨著寒風(fēng)彌漫在街頭巷尾，又極快地從門窗縫隙里鉆進(jìn)溫暖的房屋里。

    “什么味道？誰家煮rou了？”

    “爹，好香呀，我也想吃rou。”

    走出門的人相互詢問，無果，他們循著味道傳來的方向走過去，越靠近，香味越濃郁。

    一口陶釜立在門前，釜口飄出的白霧再顯眼不過，更何況燒火的還是個眉眼含笑的俏婦人，尋味而來的人不由自主放慢了步子。

    “新開張的小食鋪，之前在南水街?jǐn)[攤，今天才搬過來，大家里面坐，我們賣的有豬油蘿卜包、雞蛋干菜包、豆腐豆芽包，三文錢一個，餡多個大。此外還有熱氣騰騰的鹵水湯餅，配有鹵蛋、豆腐、蘿卜、豆芽?！彼逵褚ㄆ鹨簧u菜，說：“一碗面，一顆鹵蛋，一勺鹵菜，自己帶碗只要十一文，若是不愿意出門，我們還能送飯上門，只要十三文?！?/br>
    第105章 鋪?zhàn)娱_張

    屋里已經(jīng)坐了不少人，最先來的是住在隔壁的商人，他們來了先選位置坐，錢先準(zhǔn)備好，面端上了就給錢。

    后來的人進(jìn)屋，先看屋里的布局，再看白煙彌漫的灶臺，兩個爐子同時燒旺火，人一走近，就感受到蓬勃的熱意。

    “要什么包子？”佟花兒問。

    “不是有三種餡的包子？各給我拿一個?！蹦腥苏f。

    佟花兒拿個盤子挾三個包子遞過去，說：“自己找位置坐。”

    “我要一碗他們吃的那種湯餅?！币粋€年輕男人走過來，注意到佟花兒雙手纏著布，他多看了兩眼。

    佟花兒縮了下手，她手上生的凍瘡惡心人，隋玉交代她用布條纏著手，不要在客人面前露出來。

    “手沾水關(guān)節(jié)疼，我用布纏起來好受些。”她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