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時嶼抽了抽嘴角，心里狠狠道：這運氣，可太不錯了。

    可是這時候再想拒絕也來不及了。總不能剛剛說了可以，一聽到他名字就不干了。

    “……謝謝?！?/br>
    干澀地吐出兩個字，他下意識地抬起頭看了眼七號模擬機的方向。

    賀時嶼愁眉不展，一步三嘆地向模擬機走去。

    明明十幾米的路程，硬是被他走出了赴刑場的感覺。

    那步履沉重的模樣，連陸驍都感覺到了不對勁。

    在看了他好幾眼之后，終于忍不住問道：“時嶼，你……沒事吧？”

    “啊？沒事啊。”

    “那怎么看起來這么沉重，剛才在外面你還信心十足的樣子，一直勸我不要緊張。我現(xiàn)在沒什么了，總不會你緊張起來了吧？”

    “我沒緊張?！?/br>
    一個生無可戀的人，是不會緊張的。

    賀時嶼終于走到模擬機門口，他做了兩個深呼吸，感覺到心態(tài)平復(fù)了些，抬手敲了敲半開的門。

    “請進(jìn)?！?/br>
    賀時嶼走了進(jìn)去。

    狹小的機艙內(nèi)，cao作臺和頂板上星星點點密布的按鈕和鍵盤閃動著瑩瑩的光，環(huán)繞的屏幕上模擬出逼真的機場跑道的圖像。

    云翊坐在教官的座位上，正低頭專注地在手里的平板上記錄著什么?；璋档墓饩€中，那個身影看起來更顯消瘦和蒼白。

    明明是賀時嶼飛了五年的，再熟悉不過的空客320的駕駛艙，可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卻抑制不住地緊張起來。

    “云教官?！辟R時嶼低聲道。

    “嗯?！痹岂刺ь^看了他一眼，面無波瀾地又低下頭去。

    賀時嶼的心跳無端變快了。

    緊跟著進(jìn)來的陸驍和云翊打完招呼后，兩人便在駕駛位入座。

    “好了，開始吧?！?/br>
    賀時嶼拿到航線信息，和陸驍簡單溝通了飛行計劃，便開始cao作起來。

    眼前是他閉著眼睛都不會搞錯位置的cao作界面，心里默念的是連做夢都能倒背如流的cao作流程。

    賀時嶼的心情漸漸放松了下來。

    “啟動引擎，確認(rèn)參數(shù)正常?！?/br>
    “引擎已啟動，參數(shù)正常?！?/br>
    “檢查剎車系統(tǒng)?！?/br>
    “剎車系統(tǒng)穩(wěn)定?！?/br>
    “確認(rèn)跑道無障礙，可以開始滑行?！?/br>
    “跑道暢通，開始滑行?！?/br>
    “增加引擎推力，速度100?！?/br>
    “確認(rèn)?！?/br>
    “v1，準(zhǔn)備抬輪。保持正上升率?！?/br>
    “……”

    隨著賀時嶼和陸驍教科書般的對話和有條不紊的cao作，飛機不斷加大推力，直入云霄。

    耳邊是氣流和引擎的聲音，身后是無比接近真實的推背感。

    賀時嶼逐一掃視過面前的儀表盤，確認(rèn)各項參數(shù)穩(wěn)定。

    而身后那個人從最初發(fā)出可以開始的指令后，就再也沒有說過話。

    那么……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馬上就要出意外了。

    他心想。

    第14章 是一顆心

    然而出乎他的預(yù)料，直到航程過了大半，飛機都平安無事。

    駕駛艙里風(fēng)平浪靜的，讓人都快要忘了后面還坐著個人。

    可是賀時嶼卻一刻都不敢放松。他每隔五分鐘就會掃視一遍面前的儀表盤上，確認(rèn)所有參數(shù)無誤。

    全程懸著一顆心，就怕哪里有個坑自己沒發(fā)現(xiàn)。比平時開真飛機要累多了。

    他們這次模擬的航線是上海飛廣州。隨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飛機已經(jīng)接近目的地廣州機場，開始下高度。

    就在這時，賀時嶼注意到雷達(dá)上在他們航線的正前方出現(xiàn)了一片黃色云區(qū)。

    有降水嗎？之前的天氣信息里沒說啊。

    賀時嶼正疑惑著，就看到那片黃色范圍不斷增大，中央還出現(xiàn)了一塊正在增大的紅色區(qū)域。

    陸驍也注意到了，問他：“機長，前方有強雷雨，要繞飛嗎？”

    賀時嶼看了一下航圖，他們現(xiàn)在距離廣州機場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而那片黃色的面積還在擴(kuò)大，無論他們往哪個方向繞，都要多飛一大段，他擔(dān)心繞飛途中又會出現(xiàn)什么問題。

    遇到云區(qū)除了繞飛還可以調(diào)整高度，只要不在同一個高度層，快速穿過就沒事了。

    賀時嶼不想多生事端，便道：“不繞。申請上高度，從上面穿過去?！?/br>
    陸驍了然，打開無線電聯(lián)系空管。

    “廣州進(jìn)近你好，鷺航2035，我們正前方有天氣，請求調(diào)整高度，到……9600?！?/br>
    幾秒后，扮演空管的云翊的聲音從后方悠悠傳來。

    “鷺航2035，廣州雷達(dá)看到。9600高度層有沖突。”

    “呃……那11000可以嗎？”

    “有沖突?！?/br>
    云翊不緊不慢地吐出這三個字，便不再說話。

    陸驍尷尬地看了一眼賀時嶼。

    賀時嶼對于云翊給出這樣的反應(yīng)一點不意外，他認(rèn)命地在心里嘆了口氣。

    “繞飛吧?！?/br>
    陸驍于是對著無線電說：“廣州進(jìn)近，我們可以接受偏航，請求指引。”

    “想往哪個方向偏？”云翊問。

    賀時嶼在航圖上示意了一下，陸驍便明白他的意圖，是打算從右側(cè)繞過云雨區(qū)，直飛機場。

    “我們申請右轉(zhuǎn)航向260?！?/br>
    云翊這次答應(yīng)得倒很痛快：“航向260，批準(zhǔ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