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4(微h)
陳承講完這個(gè)故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他看起來很平靜,沒有絲毫的情緒上的變化。林棉卻發(fā)現(xiàn)他拿水杯的手一直在微微顫抖。 她向他前傾,伸手握住了他的左手。 “你干什么?”陳承警覺地說,“男女授受不親,撒手?!?/br> 林棉沒有松開,只是輕聲說:“這不是你的錯(cuò)?!?/br> “別給我演啊。我不吃這套。” 林棉沒有理他語氣里的不屑,相反更加確定地說:“陳承,這不是你的錯(cuò)?!?/br> “如果我是你meimei的話,我不會怪你的。你已經(jīng)做了所有你能做的了。” “你不懂,”他說,“你又不是她?!?/br> “可我也有哥哥,”林棉說,“我不會怪他弄丟了我,我只會記得他有沒有回來找我。你記得她,你一直在找她,那就夠了?!?/br> 陳承看到了她的眼睛,那是一雙過目難忘的眼睛,黑亮澄澈。她甚至為他的故事落了淚,那一點(diǎn)濕潤,比任何勸慰都真摯。就是這雙眼睛,在他腦海中短暫地,與陳諾的面孔重迭了幾秒。 他怔了一會兒,隨即緩緩?fù)罂窟M(jìn)沙發(fā),像是把某種堅(jiān)持得太久的東西松開了。 “你一定會找到她的。你要堅(jiān)持?!绷置拚f。 掐著學(xué)校放學(xué)的點(diǎn),林棉回到家。今天樓道的燈倒是好的,反倒襯得屋子里光線稀薄了些。她早前把家里不少物件換成了淺色調(diào),這才讓室內(nèi)看起來不至于太暗。 屋子里沒有什么聲響,只開窗通風(fēng),淺綠色窗簾一搖一搖的,像個(gè)慢慢晃動的搖椅。林棉把書包和袋子放下,動作不大。她聽見了鐘表咔噠咔噠的轉(zhuǎn)動聲。 她看到林聿在廚房。他沒注意到她回來了。時(shí)間有些早。 前些天她隨口說自己吃膩了掛面,想吃爸爸以前做過的雞蛋手搟面。這里的人是比較少吃面食的,也不大會自己做。 現(xiàn)在他站在那里,在案板前,手上沾著面粉。那件穿在身上的,是他以前常穿的那件衣服,衣角處繡著一個(gè)小小的披薩角。它松松垮垮地掛在他身上,帶著舊日的氣息。 林棉從背后抱住了哥哥。林聿因?yàn)橐饬现獾膿肀ФO聞幼?。她將手插進(jìn)他的指縫,細(xì)細(xì)的面粉也粘到了她的掌心。面團(tuán)有濕潤溫?zé)岬挠|感。 林聿能感覺到她把臉貼在他的脊背上,因?yàn)樗F(xiàn)在難得的與他的親昵,他們之間的溫存而心弛。他們的手黏合在一塊兒。那種互相貼合的感覺,讓人有無法失去的決心。他竟然已經(jīng)那么久沒有握她的手,握著她像握著一只蝴蝶。 林棉想到今天的所聞,覺得自己無論如何是不能失去他的。她感覺到他用拇指輕柔她的掌心,因?yàn)槎嗔朔蹱畹哪Σ粮?,掌心紋路的觸感更加真實(shí)直接,變成了一條條密語。 “上學(xué)很累嗎?”他也不是全然沒有看到她的疲憊。 林棉沒有回答,她因?yàn)樗麄兪值慕焕p而心神混亂。原來人是可以用手zuoai的。他比她粗的指節(jié),比她寬的手掌,整個(gè)的包裹住她的手。變成了一種占有。她覺得自己整個(gè)人都被握在他手心里,于是就一點(diǎn)一滴地融化了。 “能不能告訴我你在想什么。”他問她。 林棉突然松開了他。接著林聿聽到有東西掉落的聲音,那是很柔很軟的東西,落地時(shí)幾乎沒有聲音。 窸窸窣窣的響動。 他轉(zhuǎn)過身來?,F(xiàn)在沒戴眼睛,面前的她看起來有略微的模糊。 林棉站在那里,肩膀微抖著,上身的衣服已經(jīng)脫下,只剩下一件貼身的白色胸衣。她還穿著那條校服裙,那種暗紅色格紋,襯得她的膝蓋格外白。 “這樣可以嗎?”林棉問他。 他沒有立刻回應(yīng)。 于是,她掀起裙子一角,手探到里面,往下?lián)茏约旱膬?nèi)褲,從大腿開始,一寸一寸,直退到小腿處。然后,她抬起腳,輕輕一踩,把那團(tuán)布料從腳踝踢開,像踩落一顆熟透的蘋果。 此刻他有點(diǎn)感謝自己沒戴眼鏡了。 “我現(xiàn)在很清醒?!绷置匏坪醪碌剿胍f什么。她踮腳,嘴唇快要貼上他的嘴唇,讓他無法回避。 “你明明知道我在想什么的?!?/br> 他沒說話,只是偏過臉。 “你幻想過我嗎?” “幻想過對不對,那就按照你想對我做的,做吧?!?/br> 林聿一動不動,別無選擇。有的獵物在被捕食者吞食前會全身麻痹。 林棉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腰側(cè)。那只手滑了下去,停在她的臀部上。 他沒有收回手。她也沒有阻止。 他開始直面她,盯著她因?yàn)檩p咬而紅潤的嘴唇。 近在咫尺。她臉上細(xì)小的絨毛清晰可見,有種戰(zhàn)栗的青澀。止不住呼吸。 真是美麗,那種坦露,倒逼他誠實(shí)的姿態(tài)。 當(dāng)他的掌心貼上她那塊皮膚,裙擺被折起時(shí),她小小地吐出一口氣,像被燙到了,又像是嘆息。 “林棉?!?/br> 她聽得出來,他叫她的名字時(shí)有渴望。 “我想和你在一起?!绷置尥?,眼神沒有回避?!拔覞窳恕!?/br> “夠了。”他低聲說,簡直要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抵抗那種沖動。他推開她。 “穿上你的衣服?!?/br> 他這么說,臉上浮現(xiàn)出一種哀傷,一種明知道不該卻仍無法徹底斷絕的痛苦。他不怪她。從始至終,他都無法真正怪她。 他只是恨自己。恨自己薄弱的意志,被她輕易挑動,就潰不成軍。 林棉站在原地,沒有蹲下去撿衣服。她只是直直地看著他,眼神冷淡下去。 “我恨你?!彼f,“你是個(gè)懦夫。” “你比誰都清楚,你已經(jīng)不是那個(gè)要說聲‘我是你哥’就能逃掉一切的人了?!?/br> 林棉偽造假條逃課的次數(shù)越來越多,周末也常常出現(xiàn)在陳承那里,那里成為了她一個(gè)暫時(shí)落腳的地方。 去的次數(shù)多了,她便主動提起了那次在美容院第一次見到他們的事。 “原來那天你也在啊。我們還挺有緣分的?!蓖粑氖|很驚喜,隨即臉上又有了怒意,“那件事啊,提起來就生氣?!?/br> “那次是焉茜生日,她邀請我們?nèi)ネ?。本來都好好的,她非要玩那個(gè)大轉(zhuǎn)盤,結(jié)果轉(zhuǎn)到要讓現(xiàn)場的人親她。” “我的天,誰想親她?。克侨诵⌒难?,又不討喜,大家都不太喜歡她。不然我也可以親?!?/br> “結(jié)果就只有陳承。他怕她難堪,怕她沒面子下不來臺。就上去親了她,他的那些風(fēng)流債就是這樣欠出來的!” “然后就有人亂傳,說我吃醋。好了,我什么都沒做,還惹得一身sao?!?/br> 汪文蕓越說越激動,顯然對那件事頗為介意。陳承聽見她們議論,便問:“你們在說什么?” “你的壞話。” “哦,”他笑了一下,“我愿意洗耳恭聽?!?/br> 他聽得出來,卻并不惱,甚至像是樂在其中。 “你都會用‘洗耳恭聽’啦!”汪文蕓轉(zhuǎn)頭對林棉說,“你知道嗎?我以前一直以為陳承的識字量不超過一千?!?/br> “那可不止?!标惓泻敛辉谝獾亟釉?,“我最近還新學(xué)了一個(gè)成語,望其項(xiàng)背。你說,拿來形容我老盯著女生背看,合適不合適?” 她們兩個(gè)同時(shí)笑了起來。 陳承對自己花心的名頭也不承認(rèn):“你們對我處理事情的方式一無所知。那是大家都想當(dāng)我的好meimei,我也就讓每個(gè)人都成了我的好meimei。就相當(dāng)于大家都不是我的好meimei。很公平?!?/br> “去死啊!”汪文蕓給他頭上敲了一記。陳承吃痛:“你知道我們到現(xiàn)在還沒在一起是為什么嗎?就是因?yàn)槟憷线@樣?!?/br> “誰要和你在一起?。磕闵窠?jīng)病???你講這話是放屁?!蓖跷氖|對他的嫌棄不像是演的。 林棉經(jīng)常來,陳承倒也從沒問過她為什么不去上課。 只是有一次,他隨口問了句:“你哥知道你在這兒嗎?” 她支支吾吾地說:“知道。” 陳承一眼就看出她在撒謊,卻沒戳破,只是說:“你還是和他打個(gè)招呼吧?!?/br> “我討厭他?!薄?/br> 陳承笑了笑,語氣半真半假:“要是我的meimei,她跟我這種人做朋友,腿早被我打斷了。” 言下之意,林聿已經(jīng)算是對她夠?qū)捜莸牧恕?/br> 林棉不置可否。 不過,陳承也從沒真拒絕過她再來。他還說,自打她來了以后,這地方就沒那么烏煙瘴氣了,放起了電影和古典樂,有文化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