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齊明遠(yuǎn)搖頭：“你要說叫我去查他曾經(jīng)有沒有收受賄賂，我倒不如別費這個工夫的。”

    “不是收受賄賂。”

    陸景明抿唇。

    周家的確是世代官宦人家，蘇徽的父親，也算是受過掌權(quán)者器重的人。

    辭官致仕后，衣錦還鄉(xiāng)，處高位，能全身而退，這憑借的，一定不只是皇帝的信任，還有他自己的能耐。

    照理說，蘇徽承他父親衣缽，是不該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所以說他為官清正，一心為百姓謀福祉，這些話，都能叫人信服。

    可偏偏是，這里頭，有了蘇林山一家十四口的人命——

    “我想知道的是，當(dāng)年蘇林山一家死于非命，和他有沒有關(guān)系?！?/br>
    溫長玄一怔：“你是說，昔年所謂的蘇林山盜竊別家香方，鋃鐺入獄，而他一家十多口，因他的過失，滿門慘遭屠戮，甚至還要一把大火，把他家宅燒個干凈，其實都只是掩人耳目，實則是為了——”

    實則是為了蘇林山的家財而已？

    可是……

    他眉頭越發(fā)的蹙攏了：“天下富庶人家何其多，蘇林山也不過爾爾。

    若說他是承了蘇家的家產(chǎn)，叫人這樣煞費苦心的去算計，姑且還可以聽一聽，可他既與家中斷絕了往來，那就是與白手起家無異。

    白手起家的人，就算是有了些家底，難道就招人惦記至此？”

    “可如果不單單是為了他的家產(chǎn)呢？”

    林月泉和蘇林山的關(guān)系，很難用一兩句話，就遮掩過去的。

    小姑娘不愿意坦白，也怕嚇著家里的人，她一肚子的心事，只能與他說。

    他答應(yīng)了她，一定替她處理好的——

    陸景明想了很久，究竟要怎么開這個口，才能令人信服。

    而自徐州送回的書信，調(diào)查蘇林山所得來的結(jié)果，正好給了他這個借口——

    他拖長了尾音，面色沉沉，鄭重的很：“蘇林山一家十四口，如果還有活下來的呢？”

    “怎么會……”

    “從一開始，根本就不是為了殺人滅口，更不是什么貪圖蘇家家產(chǎn)的話，這一切，難道說不通？”

    齊明遠(yuǎn)搓著指尖兒：“如果不是為了財，卻又要如此狠辣，一個都不肯放過，那就只能是有仇了?！?/br>
    “蘇夫人與蘇林山，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是對周家人而言，對蘇夫人的子女來說，蘇林山的存在，就是一輩子的污點……”

    溫長玄突然明白過來，陸景明想說什么，便接上了他前頭的話：“可仍然說不通，蘇徽為什么姓了蘇？”

    “說不定就是個巧合?！?/br>
    陸景明翻了個白眼：“你問我，我問誰去？又或者，人家早就想報復(fù)蘇林山，只是面兒上裝作和善罷了，等真出了手，倒叫外人不心存疑惑。

    畢竟連親生兒子都能跟了蘇夫人的姓，說起來，總跟蘇林山有些不清不楚的唄?！?/br>
    但真是說不通的。

    就這么一個嫡出的兒子，不姓周，倒去跟了母家的姓，走遍天下也沒有這個道理的。

    陸景明側(cè)目去看齊明遠(yuǎn)：“但即便蘇徽是為了報復(fù)，殺人滅口，那蘇林山手上的家產(chǎn)，到最后，也一定會落在他的手上。

    誰也不會跟銀子過不去，為商經(jīng)營的人家，那蘇林山當(dāng)年在徐州也算是闖出了一番名堂來的，我雖不知他能有多少家底，可對于世代官宦之家而言，也不會是一筆小數(shù)目?！?/br>
    那這筆銀子，不是落到了蘇徽手上，就是……最終流入了周家。

    只是不論是蘇徽，還是周家，若要憑陸景明一己之力，就想要調(diào)查清楚一二十年前的事情，正經(jīng)挺難的。

    齊明遠(yuǎn)明白過來，點頭應(yīng)了，卻又轉(zhuǎn)而問他：“你剛才說，蘇林山一家，還有活口？”

    溫長玄捏緊了手心，緊握成拳狀：“你是說，林月泉嗎？”

    陸景明心下暗松了口氣：“以前沒有想過的。他那時候跟我說，他是個孤兒，我全都信了。甚至于，他這次回歙州，我仍然沒有任何的懷疑?！?/br>
    “可是后來發(fā)生的種種，證明他是值得懷疑的，而且當(dāng)初大哥按你所說，派人到福建一帶去調(diào)查，查了數(shù)月之久，竟毫無頭緒?！?/br>
    說起這個，陸景明是有些心虛的。

    他掩唇，眼神閃躲：“林月泉說他是泉州人，具體家在哪里，也跟我說過，只是我當(dāng)日沒跟澤川說那么清楚而已。”

    “你騙我大哥？”溫長玄咬著牙問他，“那你是替林月泉隱瞞的？”

    “我替他隱瞞，現(xiàn)在會告訴你嗎？”陸景明撇了撇嘴，“就那時候拿人家當(dāng)舊友唄，雖然也對他心存疑慮，但是澤川已經(jīng)疑心了他，而且……”

    而且主要那會兒他問過溫長青，溫家是曾經(jīng)得罪過什么人，或是有什么仇家不成嗎？

    他玩笑似的問，可溫長青的反應(yīng)，分明是想到了什么的，只是沒告訴他。

    他那時候想著既然是不愿意開口的，也不必多問。

    自然了，就也沒把林月泉的底細(xì)說的那么清楚。

    不過后來他自己去查證，也一無所獲時，才明白，林月泉是真的有問題的，是他多心了。

    眼下說起來，陸景明摸了摸鼻尖兒：“林月泉的出現(xiàn)，現(xiàn)在回想起來，從頭到尾，都太巧了。”

    齊明遠(yuǎn)不知他們之間發(fā)生過的種種，只是憑著敏銳的直覺，去問他：“所以你是懷疑，當(dāng)初蘇徽用某種手段，或是官場上的人脈，先害死了蘇林山，又殺害他一家十幾口，但是留下了林月泉，把林月泉偷偷換出來，撫養(yǎng)長大，也就是說，林月泉應(yīng)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