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意定（中）

    好久啊……

    她們在聊什么呢。

    雖然湊近了房門，但還是什么也聽不到，隔音效果太好了。

    我蹲在地上，無聊地刷著手機。

    不過也沒什么可擔(dān)心的了，主人一開始就知道我是個妓女。

    她甚至還買下了那件衣服。

    差點忘了，她是我的粉絲來著。

    主人應(yīng)該早就知道我要引退了吧。

    可她什么都沒說，只是在付出。

    同居的第一天，主人把我的那么多件衣服全都一一整理好。她準(zhǔn)備了一些不同顏色的卡通貼紙，把它們貼在柜子上，用來給衣服分類。我們的房子太小了，衣柜自然也不多。對于我的衣服，只要是能掛起來的，她都會用衣架掛起來；而她自己的衣服則被她迭起來放進(jìn)了收納箱里。

    我抗議她的這種做法時，她會說我的衣服比她的漂亮，出褶子的話就太可惜了。再向她爭辯時，她就會用撂挑子威脅我：“那我不干了，以后衣服都讓你來迭”

    她其實是懂我的，如果讓我從一摞迭好的衣服里抽出一件的話，我會讓那一整摞衣服全都散開。

    主人本來只想在臥室鋪一張普通的厚地毯的，但還是遷就了我，買了一張?zhí)貏e毛茸茸的白地毯，結(jié)果經(jīng)常讓我弄臟，每次她都不厭其煩地去替我打掃。

    知道我習(xí)慣節(jié)食，她會變著花樣地做一些基本只有水果和蔬菜的食物，玉米烙、芒果布丁、橙子酸奶碗……

    我大概能猜出來。

    主人好像在說：“我能照顧好你，你有沒有工作都無所謂”

    （我會努力的，我會努力成為一個好妻子的）

    房門打開的吱呀聲。

    “……親愛的”

    主人在叫我進(jìn)去。

    “閨女，還有小曦，這段時間啊，你們就不要來看我了”

    “欸?。?！為什么？”

    “哎呀，小點兒聲，你看人家小曦多穩(wěn)當(dāng)”

    生氣。

    “放心吧，我一時半會兒死不了。找我的時候發(fā)個視頻就好，下午到傍晚這一陣兒我肯定醒著的。而且人家小曦對你多好啊，還給你租房子，多陪陪人家，嗯？”

    “……”

    “小曦也跟我說啦，過段時間，等放寒假的時候，要回老家祭奠一下親人，你和人家一起去，聽見沒有？”

    “??？！不用的阿姨，我家太遠(yuǎn)了，又是農(nóng)村，我自己回去就好”

    “那說好啦，可不許自作主張放棄治療什么的”

    “……聽我說話呀”

    母親平靜地看向我們。

    “你們還年輕，會認(rèn)識更多的人，會見識到更大的世界”

    她擺擺手。

    “走吧，走吧。我要休息了”

    ***

    這段時間都沒什么事情呢。

    母親在好好養(yǎng)病，也沒人來找我麻煩。

    只有我和主人甜蜜的同居日常?

    直到今天。

    “我要和你吵架”

    “欸！?。。。。　?/br>
    怎么買菜回來后突然變成了這樣，明明之前還好好的。

    “為什么？不要和我吵架好不好，您是我的主人，要是我哪里做得不對，您可以命令我，我會改的”

    她抿著嘴唇，欲言又止的樣子。

    “……繼續(xù)做吧”

    “？”

    “你，繼續(xù)做妓女吧”

    天旋地轉(zhuǎn)，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是您的命令嗎？”

    “這是吵架”

    我起身要走，她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不過我馬上就甩開了她。

    她沒有追過來，反而跑到了落地窗的旁邊。

    “你要是出了這個門，我就不活了”

    說著，她打開了一扇窗戶。

    我咬著牙，攥緊了拳頭。

    “吵架？好啊，我和你吵！！”

    我趕緊把她拉了回來，關(guān)嚴(yán)了窗戶。

    “我沒聽錯吧？我是您女朋友欸，我將來要嫁給您的，您讓我去做妓女？您是認(rèn)真的嗎？”

    我咆哮著，她卻溫柔地抱住了我。

    “對不起，這件事必須要解決。起碼今天，請不要離開我，好嗎？”

    我完全搞不清楚她在想什么了。

    “我要和你聊一聊關(guān)于我們未來的事，我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

    （……未來？）

    “你昨天又去給人捐錢了吧”

    “最后一次了”

    什么也瞞不過她。

    “我沒有資格反對，那些都是你賺的錢。但你想好了，早晚有一天，你會花光自己的存款的。到那時，你準(zhǔn)備怎么辦？”

    “不捐了”

    “真的？”

    “肯定真啊。況且我本來就不是什么好人，我的錢也有好多用來買衣服和化妝品了，自己都不夠用，當(dāng)然不會給別人”

    突然有好多話自己說了出來。

    “還有還有，我會去找一份工作的，去做模特！我有經(jīng)驗的，一定能被錄用。我會攢錢，我們將來要在海邊買一個大房子，我最喜歡海了，我們要弄一個兩層樓高的大落地窗。我們還要去國外結(jié)婚，要舉辦一個盛大的婚禮，要請好多好多的朋友，要……”

    （為什么，為什么我會流淚呢？）

    我無力地跪在地上。

    我知道的，我已經(jīng)完了，我不過是想趁著最后的時光做一個關(guān)于愛的夢罷了。

    我，是個沒有未來的人。

    不知何時，我已經(jīng)靠在主人身上痛哭了起來。

    “落地窗、海景房、婚禮……我都記下了，還有什么，請再告訴我一點可以嗎？”

    “沒啦?。。?！什么都沒啦??！我不能和您走到未來的?。　?/br>
    我被輕輕放倒在地毯上。

    她緩緩地舔著我的眼淚。

    “親愛的，你忘了嗎？我們要一輩子在一起的”

    “怎么可能??？！我這種人——唔”

    她捧起我的臉頰，吻了過來。

    “不許再說什么‘我這種人’哦，你是我的世界，你是我的寶貝，而且永遠(yuǎn)都是”

    我想反駁她，卻早已泣不成聲。

    嘩啦啦——

    一封封信件從本該拿去買菜的袋子里倒了出來。

    “你把原來的賬號都注銷了呢”

    “？”

    “我撒了個慌，說你最近很難受，然后用我大學(xué)的地址把大家的來信都收集了起來。你看，是那些你曾經(jīng)幫助過的女孩子們，她們都在擔(dān)心你”

    “嗚嗚我……我不看！”

    “那我讀給你聽”

    “給我??！”

    我胡亂地哭喊著，從她的手里一把奪過信。

    我現(xiàn)在的表情肯定相當(dāng)扭曲吧。

    “她們有的因為你才治愈了傷病，有的因為你才能對抗殘疾，有的因為你才不至于草草地淪落風(fēng)塵……是你在用你的不幸給她們搭建起了希望”

    “嗚嗚嗚”

    她把臉埋到了我的脖頸。

    “我是你的港灣，不是你的牢籠。只有你才是你自己的主人”

    “陳阿姨和我說過你的性子很烈呢。不過沒關(guān)系，我每天都會找來新的愛意，你盡管去燃燒它們，因為我對你的愛永不停歇，永不枯竭”

    “你很喜歡我叫你jiejie吧。不過現(xiàn)在還不行哦，能讓我叫jiejie的人不該是個和我一樣的、只會圍著愛情打轉(zhuǎn)的、無可救藥的戀愛腦”

    “她應(yīng)該是這樣的：縱使萬人都要將火熄滅，她也要將此火高高舉起；縱使黑夜無邊無際，她也敢獨自一人迎戰(zhàn)風(fēng)雨和雷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