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意定（下）

    “啊啊，主人太寵我了，不用幫我穿高跟鞋的”

    “我擔(dān)心你摔了呀，每次你自己穿的時候都要一邊站著一邊把腳抬起來弄”

    主人蹲在我面前，很熟練地為我系好了鞋子長長的綁帶。

    “不過你的平衡感是真的好呢”

    “當(dāng)然啦，我可是專業(yè)的”

    我摟住主人的脖子。

    淺淺的一個吻。

    “謝謝主人，我永遠(yuǎn)愛您”

    ***

    她一直很在意我?guī)讉€月前進(jìn)急診時是凌霜雪簽的字。

    所以非要拉著我去簽雙向的意定監(jiān)護協(xié)議。

    不過我覺得用處不大，在醫(yī)院誰出錢誰就能簽字的。

    （……要是我先死的話，倒是希望她能把我的器官捐了）

    陳阿姨聯(lián)系好了車，先帶我們?nèi)サ昀锶』榧啞?/br>
    之前我和她已經(jīng)去試穿過了，并選好了各自的款式。

    但我們做了一個約定：不告訴對方自己的妝容，而是等到去簽字那天再給彼此一個驚喜。

    肯定要選輕婚紗。

    去公證處還要走一段距離，拖著長長的裙擺太不方便了。

    終于換好了，我試著走了幾步，熟悉一下穿高跟鞋的感覺。

    8厘米，我從來沒穿過這么高的——不對，我從來都不怎么穿高跟鞋。

    不得不說，我真是佩服她，她只要不開車就肯定不會穿平底，高跟鞋對她來說簡直和器官一樣，完全不會束縛她的活動。

    而我現(xiàn)在如同被戴上了刑具，幾乎失去了正常走路的能力。

    就是為了這支漂亮的細(xì)鞋跟。

    我試著把身體重量都集中在足跟，再把步子邁得小一些，勉強可以朝著一個方向移動了。

    手機收到了她的消息，問我可不可以見面。

    我發(fā)了一個“我來了”的表情包，卡通小兔子系列的。

    （希望她能喜歡吧）

    ***

    “唰”的一聲，簾子被拉開，主人從試衣間里走了出來。

    白皙的緞面、齊地的長裙、傾斜的一字領(lǐng)。

    主人緩緩向我走來，每隔一步都會完整地露出她一只筆直修長的腿。

    裙子只在那一個地方高開衩，而且分衩處很自然地折迭成了如同花團一樣形狀。

    溫柔、嫵媚，不對稱的設(shè)計又好像顯示著主人敏捷的靈氣。

    不過她走得有點慢呢，而且似乎不好意思看我。

    我沖上前，牽起了主人的手。

    “主人，您好美，這件婚紗就是要穿在您身上的”

    ***

    太突然了，我被她嚇退了幾步，還好有她拉著手，我沒有摔倒。

    這個距離正好方便看她。

    一身明亮耀眼的白。

    流光溢彩的v字領(lǐng)、層層蓬松的網(wǎng)紗短裙、綢緞綁帶的尖頭高跟鞋。

    繽紛錦蔟的花環(huán)頭紗。

    一圈套一圈的雙層項鏈下，一顆顆璀璨的珍珠垂落在脖頸。

    （不好不好，光顧著看了，我還沒回應(yīng)她呢）

    “那個……謝謝你借我錢租婚紗，我會還的，你如果覺得滿意就太好了”

    “唔，我不滿意，今天不要談還錢什么的，請您再換種說法”

    “欸……”

    我只好全力地重新組織詞語。

    “這是你為我買下的美，我一輩子只給你一個人看”

    “呀??！”

    她激動地抱了過來。

    “我這就把它買下來，今晚您要穿著婚紗和我做”

    “誒呀快到時間啦，不要浪費錢了”

    我拉住了轉(zhuǎn)身跑開的她。

    原來她的婚紗后面是大露背的，她的一襲白發(fā)自然地流瀉著，在它的盡頭是一個華麗的蝴蝶結(jié)，并垂下兩條明快的白色絲帶，會隨著身體的動作飄舞起來。

    “你也好美，即便我之前完全不認(rèn)識你，今天看到你穿婚紗的樣子我也會愛上你的”

    我將她攬在懷里。

    ***

    主人果然還是不習(xí)慣穿高跟鞋呢。

    取來了手捧花，我扶著她做進(jìn)了車子的后排。

    “主人這個是多高的？”

    “8厘米，你的呢？”

    “12”

    “欸?。。。?！我真的不配做女孩子了”

    “哼哼，主人也有很青澀的一面呢?”

    我挽起主人的手臂。

    “走不穩(wěn)也沒關(guān)系哦，我會一直陪著您的”

    ***

    車子里滿是百合花的芳香。

    喇叭狀的乳白色花葉簇?fù)碇L長的嫩綠色花絲。

    車窗外的一排排高樓大廈被甩在身后，她和我依偎在一起。

    “我會找個好工作的，總有一天我們要一起去國外領(lǐng)到貨真價實的結(jié)婚證，還要辦一個畢生難忘的婚禮”

    “嗯，我相信主人”

    ——————

    “我知道，我現(xiàn)在一定是個人渣，竟然讓深愛著自己的女朋友去做妓女”

    “主人，不要這么說啦，我已經(jīng)想通了”

    哭了一陣后，她的情緒平復(fù)了下來。

    “我又無路可走了呢，感覺和剛被趕出藝體隊時一模一樣啊”

    “主人聽說了吧，我是被收養(yǎng)的”

    “當(dāng)時我非常的自暴自棄，認(rèn)為那對老夫妻就是在假惺惺地對我好。我打碎了他們貴重的瓷器收藏、摔壞了他們珍藏幾十年的小提琴、而且無論何時，我都直呼他們的名字——王奉天、陳淑蘭……可他們呢，瓷器碎了就說歲歲平安、小提琴不能再拉了就說正好把樹木還給泥土、被我呼來喝去就說多虧我提醒了他們的名字，免得老年癡呆的時候忘記自己叫什么……”

    “直到現(xiàn)在，我都很恍惚，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人？”

    “他們四處求人，花了大價錢治好了我曾經(jīng)自殘留下的傷疤；拖著衰老的身體帶著我全世界旅行；給我找了一份模特的工作，不管我做得多爛都會想盡辦法地夸我”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樣，我無論怎么闖禍他們都不會責(zé)罵我，只會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好”

    “差不多是兩年前，我真的好后悔，直到王奉天先生病逝我都沒能叫他一聲父親，而他甚至還把本來用于治病的錢都給了我，我卻用來買奢侈品”

    “他們明明不信教，卻比任何人都要虔誠”

    “我也好想像他們一樣，每年靠著專利費就能很輕松地賺到錢?？晌艺娴臎]有那個能力，連拍av我都拍不好，喝再多的媚藥我也做不到對男人發(fā)情。最后就去搞sm了，畢竟不太需要演技”

    “沒想到居然歪打正著，因為身體很軟，有些刑具只能用在我身上，甚至就是給我設(shè)計的，所以我總能開出很高的價格……”

    “哼，不過我現(xiàn)在依然是個壞女孩哦。他們滿打滿算也只照顧了我五年而已，那我就再替他們做五年的爛好人吧”

    “盡管去做吧，親愛的。之后的人生我會照顧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