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用處。就像當(dāng)初威脅與強(qiáng)迫無法讓禾澤將視線留下一樣，現(xiàn)在它們也無法讓禾澤將視線移開。

    禾澤低著頭沒說話，看上去很想表演“心虛愧疚中帶著一點(diǎn)受傷”的復(fù)雜神情，奈何演的太次了，太宰只看出了敷衍。

    還不如看不出來呢?？傊浅Ａ钊舜鞌?，讓太宰一下子失去了繼續(xù)說下去的欲望，干脆眼不見心不煩。

    當(dāng)禾澤開始注意太宰，一切都微妙的變化了起來。他開始做出去了解太宰的嘗試，最明顯的變化就是他不再把太宰工作指令以外的言語視作空氣，也開始投入更多的注意力和思考。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先前一直都是太宰在注意禾澤，想要找到他與書聯(lián)系的突破點(diǎn)，現(xiàn)在變成禾澤成天盯著他看了，弄得太宰都沒機(jī)會暗自觀察他。

    太宰簡單設(shè)想過禾澤會有什么樣的表現(xiàn)，過去的他沒將視線落在太宰身上，毫不在意也從未了解過太宰是個怎樣的人。而當(dāng)他開始了解，或許……會省心很多吧。知道恐懼的滋味，大概就不會再無所顧忌的亂來了吧。

    完全想錯了。某些人可能天生就不太聰明，先前還能用“毫無顧及”這樣的說辭遮掩一二，而現(xiàn)在連這個理由都沒有了。

    非常難以理解的，太宰被禾澤像是對待普通人一樣對待了——在已經(jīng)清楚太宰是什么樣的人的情況下。

    這簡直不可理喻。

    那些在各種亂七八糟的各種任務(wù)中和他一塌糊涂的相處經(jīng)歷在弄清禾澤所思所想這點(diǎn)上顯得毫無用處。越是了解禾澤就越是不理解他，綠眼睛的少年總是有一大堆古怪和諧的想法，當(dāng)禾澤接納一個人的時候，似乎無論對方做什么都會被允許和支持。

    ·

    “禾澤其實一直都在裝模作樣吧。表面上做出很緊張很害怕、不愿意殺人的樣子。但你已經(jīng)在我身邊工作一個月了，實際上早習(xí)慣了血和尸體，對人扣動扳機(jī)這種事情完全可以輕易做到呢?！痹谀程幦蝿?wù)結(jié)束坐車回去的路上，太宰百無聊賴的掰著指節(jié)，并沒有過多思考的、閑談般的隨意說道?！凹热蝗绱耍蚁氩坏绞裁茨阋欢ㄒx開的理由了——對你來說不管生活在那里，做什么事差別都不大吧。”

    任務(wù)開始前他曾隨口跟禾澤做下過“關(guān)于禾澤去留問題”的約定，雖然對方似乎沒把它當(dāng)回事。

    這對太宰沒什么壞處，他可以在未來視情況的把這條約定搬出來。

    “還是有差別的……”坐在一旁的禾澤遲疑著的回答道，一副認(rèn)真思考的樣子，“雖然確實大差不差，但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會更高興一點(diǎn)?！?/br>
    太宰聽了禾澤的說辭，突然笑出了聲，停止了擺弄指節(jié)的動作。

    “這么討厭港口黑手黨呀，都到了得過且過也不能容忍的地步了么。”太宰評價道，得到了禾澤的點(diǎn)頭認(rèn)可。

    “撒謊了?！碧字卑椎闹赋?。

    看出他人撒謊并不是什么難事，大多數(shù)人都不具備以假亂真的表情管理能力。禾澤尤為差勁，情緒波動變大時、撒謊時眨眼的毛病是怎么也改不掉，就算面上再淡定也沒什么用。

    所以他甚至不需要去注意和思考，就可以輕而易舉的指出禾澤的破綻。

    結(jié)果卻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反問。

    “……太宰，”禾澤叫到他的名字，聲音顯得十分困惑，“你能告訴我，我是在哪里說謊了嗎？”

    太宰這才覺察出了不對勁，他抬了抬眼睛看了看禾澤，禾澤看上去有些不明顯的混亂。

    ——一方面是相信太宰的說辭沒有出錯，另一方面則是下意識的認(rèn)為自己沒說謊。

    什么啊，連說謊了都沒意識到嗎。

    太宰覺得有些可笑。正打算開口講一切全部掀開說清楚，卻突然卡殼了。

    因為太宰發(fā)現(xiàn)，他剛剛其實算是親口否認(rèn)了自己的論斷。

    或者說，禾澤是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否認(rèn)了太宰的論斷。

    禾澤對港口黑手黨的厭惡并不明顯，但他欲望極低，幾乎沒有其他情緒。這樣一來，對黑手黨的厭惡反而成了最明顯的一個，也只有銀座新掌機(jī)之類的事情發(fā)售能短暫的贏上幾秒，但也贏的太短暫了。

    并非完全不能容忍港口黑手黨，說明港口黑手黨里還是有他愿意容忍的存在的。

    非常遺憾的是這家伙有臉盲癥，目前為止似乎就只認(rèn)識……

    “只是在騙你罷了。”太宰冷漠的回答道，不再去細(xì)想這個問題，“輕信他人可是黑手黨的大忌哦。這么久了，我還以為你多少掌握了一些判斷能力了，可真是夠讓我失望的。”

    禾澤困惑的表情很快消失了，顯然相信了太宰的說辭。

    “我明白了，下次不會了?！彼ＷC道。

    有那么一段時間，太宰是相信了他的保證的。

    直到未來的某天，禾澤突然冷不丁的、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來了一句“原來太宰是不擅長辜負(fù)他人信任的人嘛?！?/br>
    他竟然認(rèn)為太宰是值得信任的。

    有那么一瞬間太宰很想提醒他當(dāng)初的這件事，但他又不想聽見禾澤接下去的話。畢竟“我忘記了”和“我記得啊”這兩個答案都挺讓人窒息的。

    他跟禾澤相處的一塌糊涂，像是清醒著的酩酊大醉，真誠與虛偽混淆著不分彼此，誰都沒有完全說真話，但他卻莫名其妙的全盤接受太宰的一切說辭，僅僅只是為了覺察到的騙局與謊言中的幾句真話。人都有弱點(diǎn)，太宰也不例外，不然也不會在無數(shù)個世界中都找不到一個成功的他。太宰從不表露出自身的劣勢，卻不會不承認(rèn)它。他的確對于同禾澤相處這事感覺苦手無比，更苦手的是這樣的情緒似乎是會被發(fā)現(xiàn)的。然后某個綠眼睛的傻瓜就會搬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的無賴說辭，仿佛真的知道太宰想要做的任何事情，且表示同意?；蛘咚鋵嵤裁炊疾恢溃皇菃渭兊氖裁炊荚敢馔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