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所謂的‘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yīng)乎人。’,不過是借天命掩蓋后面的事實,防止有人效仿他們?!鄙晖兰蔚穆曇趔E然變得嚴肅起來,甚至帶了絲語重心長的意味:“如若陛下以天命之子自居,如二世般仗并不存在的天命胡作非為,那便會有高祖般的人物順應(yīng)民義,揭竿而起?!?/br> “敢問陛下,以天命抗民義,可能守乎!” “不可?!眲⑷饚缀鯒l件反射道:“以天意抗民義,實屬可笑?!?/br> “所以陛下順天應(yīng)人,何須菲薄?!鄙晖兰晤澪∥〉爻瘎⑷鹕斐鍪?,回光返照道:“畏畏縮縮的可不是那個問臣是否見過始皇的膽大皇子?!?/br> “您乃大丈夫當(dāng)如是也的高祖之后?!?/br> “莫要做出軟弱的模樣。” 第251章 劉瑞被申屠嘉眼里的信任給震住了。 他的耳邊時??M繞著贊美之余,但是考慮到人在高出,所見之人盡是“好人”,所聞之語盡是“好語”,所以對好人好話報以質(zhì)疑也是很正常的事。 然而聽到臨終前的故安侯毫不懷疑自己將會有所成就,將會成為文景之后又一明君,劉瑞除了感到震驚,便是慶幸自己的付出沒有白費。 只是在與劉瑞說了好一會兒后,申屠嘉被吊起來的精神已大為不濟,甚至已經(jīng)沒法抬起一根手指。 “世子何在?”精氣神消散之際,申屠嘉讓偏屋的子嗣湊到榻前。 因為他的嫡長子已逝,所以跪在最前面的是嫡長孫申屠去病。 一些礙于劉瑞存在的小輩踟躕著不敢上前,于是劉瑞十分貼心道:“朕去外面走走,讓你們祖孫聊些私話?!?/br> 榻上的申屠嘉十分虛弱地點了點頭,輕聲道:“為君者避臣下之死,還請陛下暫退一二,也算是給老臣留個最后的體面。” 劉瑞起身點了點頭,就在院里看著天際慢慢撕開光亮的一線,然后將不勻的薄云染成一種紅紫相間的顏色。 “陛下,平旦霜重,您還是進屋歇歇吧!”李三穿著不薄的衣服也能感到絲絲寒意,所以上前輕聲勸道:“您就算擔(dān)心里頭也要顧及自己??!” “朕知道了?!眲⑷鹩浀矛F(xiàn)代人的愛好之一就是去海邊山上看日出。作為一個不太浪漫的人,他對這種需要早起的活動毫無興趣,也曾好奇為何有人愛看這種自然景觀。 但是在這一刻,他竟覺得看看日出也不錯。 不過當(dāng)主屋的哭聲傳出來后,他又覺得日出也沒什么好看的,甚至顯得十分討厭。 “陛下?”李三瞧著轉(zhuǎn)身的劉瑞下意識地伸手去攔:“君臣有別,于理不合??!” 從未想到自己做出如此行為的李三冷汗直流,但也還是苦口婆心地勸道:“您與故安侯的師生情誼人人皆知,若是以學(xué)生的身份去來看故安侯最后一眼也無可厚非,但是以學(xué)生或君王的身份去探故安侯的遺體就十分不妥了。” “如若是以學(xué)生的身份進去,您就是冒犯了主人家。如若是君王的身份進去,那就是讓故安侯地下難安。”李三說罷還行了個大禮,冷汗直流的同時也語氣堅定道:“奴婢冒死請陛下止步?!?/br> “懇請陛下應(yīng)故安侯之請,為其留個最后體面。” 劉瑞的怒意轉(zhuǎn)瞬即逝,最后還是默默手腳,彎腰扶起額頭觸地的李三:“起來吧!” “陛下?”受寵若驚的李三直接忘了如何行禮,花了許久才回過神道:“還請陛下恕罪?!?/br> “你又沒做錯什么,無需向朕請罪。”劉瑞拍了拍李三的肩膀,目光停在對方的衣擺上,轉(zhuǎn)身示意李三收拾:“相反,有你這樣的臣子,朕才感到安心?!?/br> 聽到劉瑞以“臣子”相稱,李三的臉上滿是錯愕,然后默默自己的喉嚨,黯然道:“奴婢能夠遇見陛下就已是此生最大的福氣。” 誰又沒個致君堯舜,封侯拜相的夢想。 可這夢想距離李三這樣的貧苦人貧苦人太遠,所以只求下輩子能真正配上臣子一詞,而不是以殘缺之身列入佞幸。 ………… 故安侯申屠嘉薨,得年九十有五,謚“武恭”,配享文帝之廟,其靈停后葬于霸陵,真可謂是榮寵至極。 申屠家的世子申屠去病領(lǐng)著全家叩謝陛下圣恩,很快便在追贈大父詔書后收到皇帝加封自己的策書。 漢文帝元年,新君登基,加封兩千石以上的大臣為關(guān)內(nèi)侯,故申屠嘉有了問鼎三公之首的資格。 而在老臣張蒼去后,申屠嘉繼任為相,雖未獲得加封,但卻從關(guān)內(nèi)侯升了一等,就此以食邑的所在地被命名為故安侯。 如今為了嘉獎老臣,安撫未有官吏出世的申屠家族,劉瑞在其五百邑的基礎(chǔ)上又增了八百,剛好與高祖封給北平侯張蒼的食邑持平,讓人為此松了口氣。 “還好陛下理智尚存,并未借著懷念故安侯而大封其家?!?/br> “欸!現(xiàn)在該叫先故安侯或故安武恭侯了?!遍L安的茶肆里,所有賓客都在討論剛剛?cè)ナ赖纳晖兰危岳锍送锵П闶巧钌畹募刀省?/br> 可不得嫉妒嘛! 雖然在皇帝的追封塵埃落定后,申屠嘉一開國功臣未能葬入高祖的長陵,但好歹也葬入霸陵,并且配享文帝之廟。 試問那些同一起跑線的高祖臣子里有幾人能得申屠嘉的結(jié)局? 六朝元老,三任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