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孫靖龍因為口乾舌燥而醒來，他抹了把汗，打算去廚房倒杯水解渴。

    經(jīng)過姜幸安的房門時，他難得聽見里頭傳出說話的聲音，他輕輕將耳朵貼在門上，姜伶似乎正對著姜幸安在說些什么，語氣溫和而小心。

    孫靖龍扶著門把，將身子靠得更近，雖然聲音虛弱，但他似乎聽到了姜幸安的回話。

    這是好幾周以來他第一次聽見姜幸安說話。

    孫易北留下紙條之后便再也沒有回來過，但他留下的壓抑氛圍仍然籠罩著這個家。

    或許是因為孫易北不在，姜幸安又幾乎未再踏出房門，孫靖龍成了唯一會引爆姜伶不穩(wěn)定的情緒的人，他無數(shù)次地在想，這樣的生活究竟什么時候會結(jié)束？

    孫靖龍松開門把，心中涌上一股微熱。

    此時此刻，他幾乎以為他迎來了轉(zhuǎn)機(jī)，一切都會慢慢好起來，爸爸不久后就會回到家中、姊姊會重新恢復(fù)活力、mama也會變回那個愛撒嬌的女子……

    他一邊這么想著，一邊走進(jìn)廚房，打開了流理臺上的小燈。

    不知不覺間，孫靖龍已經(jīng)長到得微彎下身才不至于撞到柜子的身形，微弱的白光照在他身上，拉出一道模糊的長影。

    就在他低頭倒水的時候，一道刺耳的尖叫聲劃破深夜。

    孫靖龍嚇得把手中的水灑了一地，他一轉(zhuǎn)頭，只見站在門邊的姜幸安瞪大雙眼，臉上毫無血色。

    站在陰暗的門邊，她的臉上只映得到一點點光，整個人顯得異常蒼白而孱弱，若不是此刻的他還算清醒，他甚至認(rèn)不出她──就像姜幸安現(xiàn)在看著他的眼神一樣，似乎把他當(dāng)成了一個全然的陌生人，充滿恐懼。

    他想張口喊她，可是面對這異常的情況，那聲「姐」始終堵在喉嚨，怎么也喊不出口。

    姜幸安動作極大地轉(zhuǎn)身就跑，孫靖龍下意識地追了上去，卻只能看見她將房門甩上的身影。

    孫靖龍在她門前停了下來，姜伶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他背后，焦急地一下下敲著房門、一次次呼喚她，卻只得到姜幸安尖喊著「不要過來」。

    姜伶臉上的表情逐漸由錯愕轉(zhuǎn)為憤怒。

    「你做了什么？」像是怕刺激到姜幸安，姜伶壓低了嗓音，可是她話中的怒火卻絲毫未減。

    「我沒有，我只是起來倒水……」孫靖龍無措地解釋，被姜伶逼得一步步后退。

    「她好不容易愿意溝通了，為什么……」她恨恨地道，就像是在對他說話，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我真的什么事都沒有做！」孫靖龍的背抵上了書房的門，近乎無法遏制地高喊，明明眼前的人是自己的mama，他卻升起了莫大的恐慌。

    姜伶驀地伸出手打開了他身后的房門，孫靖龍重心不穩(wěn)，一屁股摔了進(jìn)去，緊接著房門被重重關(guān)上，他拼命拍著門，門卻已經(jīng)從外面上了鎖。

    掙扎許久未果，孫靖龍怔愣地坐在地上，書房里一片漆黑，沒有窗戶。他只能隱約看見四周高大的書柜輪廓，嗅到灰塵的味道，狹小的房間內(nèi)瀰漫著難言的壓迫感。

    他的呼吸漸漸變得有些急促，明明是半夜，他卻一點也睡不著。

    門外不時傳來女聲，從急促的呼喊，到后來的啜泣與尖叫，孫靖龍幾乎快分不出哪些是誰的聲音。

    在令人窒息的無助感中，孫靖龍猛地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