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珣看著上面的尚書省官印，搖了搖頭：“不是，是真的?！?/br>
    “那這上面不是金禰的名字，是他偷的？”

    “未必。”崔珣將紙質(zhì)過所疊好，置入袖中，他說道：“回去一查便知?！?/br>
    -

    月明星稀，崔珣和李楹走在湖畔的垂絳柳絲下，湖心是顏色灼灼的并蒂蓮花，李楹看了眼那株并蒂蓮，又不由側(cè)目看了眼崔珣，他眉頭微微皺起，臉色有些蒼白，也不知道是還在想那張紙質(zhì)過所，還是因湖心的并蒂蓮花，又想起一些不愿回想的往事。

    后者的可能性，應(yīng)該更大些。

    李楹心中，說不上是什么滋味，突厥的兩年經(jīng)歷，給崔珣造成了太深的屈辱，以致于稍微和突厥有關(guān)的東西，他都不愿去觸碰，她可以理解他的這種心情，畢竟她進(jìn)入阿史那迦記憶后，光看她都覺得受不了，何況是親身經(jīng)歷的崔珣呢。

    她手指忽揚(yáng)起綠色鬼火，鬼火悠悠來到湖心，變成一團(tuán)薄霧，遮掩住那株并蒂蓮。

    崔珣頓住腳步，他看著湖心的白色薄霧，目光又投向李楹臉上，李楹抿了抿唇，輕聲說道：“不想看，就不要看了?！?/br>
    崔珣清冷如寒星的眼眸之中泛起一絲動容，他默默頷首，便繼續(xù)和李楹并肩而行。

    李楹走了幾步，忽道：“崔珣，有些事情，不是你的過錯(cuò)，該覺得羞恥的，是其他人?！?/br>
    月光如水，投在崔珣垂下的翦翦鴉睫之上，崔珣從不愿和人提起在突厥發(fā)生的事情，就算是李楹，他也一字未說過，但這些事，藏在心中太久，就如同一直繃著一根細(xì)細(xì)的絲弦般，他也不知道，絲弦什么時(shí)候會斷，有時(shí)候，他自己都覺得精疲力竭，疲累不堪，他手指握到泛白，終于試著艱難開了口：“如果，沒有金禰說的‘蓮花郎’三個(gè)字，或許一切事情，都不會發(fā)生?！?/br>
    “施虐者，是怎么都有借口施虐的?！崩铋旱溃骸按瞢?，不要將這件事情歸咎于你的容貌，真正應(yīng)該歸咎的，難道不是阿史那兀朵病態(tài)的獨(dú)占欲么？”

    她聲音雖輕，但格外清晰：“你總覺得，若沒有‘蓮花郎’三字，你就不會遭遇那些屈辱，可是，明明是若沒有阿史那兀朵，你就不會遭遇那些屈辱啊，這到底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李楹的話，如醍醐灌頂，崔珣不由頓住腳步，李楹又道：“如果你當(dāng)日遇到的突厥公主是阿史那迦，縱然有‘蓮花郎’三字，她也不會這樣對你，所有的一切，都是阿史那兀朵的過錯(cuò)，和你沒有半點(diǎn)關(guān)系，憑什么施虐者洋洋得意，絲毫都不覺得愧疚，反而受害者萬分痛苦呢？”

    崔珣愣愣聽著，他雙眸如水汽氳氤，他張了張口，想說什么，忽看到一個(gè)紅衣身影，徐徐向他走來。

    那是阿史那兀朵。

    阿史那兀朵仍然是一臉驕矜，看到他時(shí)，也仍是洋洋得意的神色，她笑吟吟道：“我今夜來芙蓉園賞蓮，沒想到遇見了你，真是湊巧?！?/br>
    李楹看到，崔珣的臉，又蒼白了幾分，他不喜歡看到阿史那兀朵，因?yàn)槟菚屗肫鹱畈豢暗耐?，阿史那兀朵卻十分享受折磨他的感覺，她說道：“日前圣人教我讀了首詩，里面有句話叫，芙蓉不及美人妝，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你?！?/br>
    她有些惡意的笑道：“你們中原說，美人只能形容女子，但我覺得形容你，也挺是貼切?！?/br>
    她又看向被白色薄霧掩蓋的并蒂蓮花，說道：“真可惜了，起了霧，看不到并蒂蓮了，否則，有蓮花，又有蓮花奴，那才真是美景美人。”

    她知曉蓮花奴三個(gè)字，是崔珣的痛處，所以每次見到他，都刻意往他痛處戳，李楹已經(jīng)看不下去，她手中燃起鬼火，不管自己會不會反噬，就想讓阿史那兀朵永遠(yuǎn)閉了嘴，她是真的想殺了她，但崔珣卻看著她，搖了搖頭。

    李楹怔住，崔珣又看向阿史那兀朵，他語氣平靜：“阿史那兀朵，好好做你的惠妃，不要再來招惹我?！?/br>
    阿史那兀朵愣住，這三年，每次遇到崔珣，他自知?dú)⒉涣怂植幌胨偬崞鹉切┩?，所以對她一直是避之唯恐不及，恨不得立刻遠(yuǎn)離，哪有這般出言反駁過，崔珣又道：“惹急了我，我也不介意將你用在我身上的手段，都用在你身上?！?/br>
    他語氣是波瀾不驚的淡漠，但是卻莫名讓阿史那兀朵覺得不寒而栗，崔珣譏誚道：“鞭子打在別人身上，固然痛快，打在自己身上呢？”

    阿史那兀朵呆愣，一時(shí)之間，都忘了該說什么，崔珣輕笑一聲，也未行禮，而是神情倨傲的看著她，阿史那兀朵咬了咬牙，竟然氣急敗壞的，轉(zhuǎn)身落荒而逃。

    第070章 70

    阿史那兀朵走后, 崔珣才看向李楹，他神色不再是剛剛的冷淡如冰雪，而是多了一分柔和, 他對李楹道：“我們走吧?！?/br>
    李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與崔珣并肩走了幾步，崔珣忽道：“你剛剛……是想殺了她嗎？”

    李楹輕輕“嗯”了聲, 崔珣道：“太后在全國四萬座佛寺遍點(diǎn)長明燈, 集佛法的威神之力，才能讓公主以鬼魂之身在白日行走, 如果公主殺了人，佛法反噬，公主會魂飛魄散的?！?/br>
    李楹抿唇：“我……沒有想那么多?！?/br>
    微風(fēng)吹拂，兩人走入一片紫藤長廊，長廊四周栽著嫩綠垂柳, 如瀑柳絲垂落, 讓長廊中的景象若遮若現(xiàn), 外人看不分明，長廊里面，淡紫色的紫藤花攀爬在木制廊架上，如似水珠鏈從空中垂下，層層疊疊，如煙似霧，崔珣道：“其實(shí), 你和阿史那兀朵沒有仇怨。”

    所以，沒有必要為了殺她, 自己魂飛魄散。

    李楹垂首，她道：“但是, 我不想讓她再傷害你?！?/br>
    不想讓她繼續(xù)傷害崔珣，所以她都沒來得及思考自己會不會魂飛魄散，崔珣眼中一熱，他喃喃道：“我……哪里值得公主這么做？”

    “你值得。”李楹說著，她想起他在突厥兩年遭受的非人折磨，就這樣他都沒有向阿史那兀朵求一句饒，更沒有卑躬屈膝去投降突厥，她一字一句道：“在我心里，你是一個(gè)很了不起的人?！?/br>
    崔珣眼眸之中，劃過一絲恍惚，這幾年來，他被人說過是一個(gè)卑劣的人，被人說過是一個(gè)下賤的人，被人說過是一個(gè)狠毒的人，但是從來沒有人說過，他是一個(gè)了不起的人

    月光透過木制廊頂懸掛的紫藤花葉，如銀色細(xì)沙灑落，朦朧夜色中，如果李楹微微側(cè)過頭，便能看到崔珣翦翦鴉睫上，掛著的細(xì)碎晶瑩，但是她偏偏沒有側(cè)過頭，崔珣眨了眨眼睛，平復(fù)了下自己思緒，他說道：“以后，不要這么做了?！?/br>
    他說：“我可以保護(hù)我自己?！彼D了頓，又說了句：“如果為了我，讓你有什么不測，我倒寧愿……”他抿了抿唇：“寧愿從未見過你?！?/br>
    李楹愣住，她轉(zhuǎn)過頭，去看崔珣，月光若明若暗，似輕紗一般照在他臉上，她只看到崔珣黑沉沉的雙眸，如幽潭一般，看不出什么情緒，他的話，好像夾雜了幾分關(guān)心，但是他的神情，又并不明顯，那他的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呢？

    李楹猜不出來。

    她只能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了聲：“嗯?！?/br>
    紫藤長廊長達(dá)半里，兩人說話間，已經(jīng)快要走出紫藤長廊，幾日前下了一場春雨，廊下鵝卵石小徑有些潮潤，李楹腳下一滑，身子也一個(gè)踉蹌，眼瞅著就要滑倒在地，崔珣眼疾手快，將她拉住，她不由撲到崔珣懷中，崔珣手臂，還搭在她腰上，她離崔珣實(shí)在太近，她能看到他漆黑如點(diǎn)墨的雙眸，他也能聞到她頸側(cè)的淡淡幽香，上一個(gè)擁抱，無關(guān)風(fēng)月，那這一個(gè)呢？

    李楹仰頭看著崔珣，她沒有掙脫，只是一雙璀璨如星河的雙眸，定定看著崔珣，眸中欲語還休，似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崔珣向來波瀾不驚的眸中難得閃過一絲無措，他薄唇微抿，然后放了搭在她腰上的手臂，退后兩步，說道：“抱歉，情急之下，冒犯了公主?！?/br>
    許是他性格太過冷淡疏離，平日眸中神色也清冷的如一汪寒泉，根本看不出什么喜怒哀樂，無人知道他心中是到底是何想法，此次難得現(xiàn)出無措神色，李楹心中，忽涌現(xiàn)一縷捉弄他的促狹念頭，她往前走了兩步，離他近了些，然后仰著頭，盈盈笑道：“那你以前，有冒犯其他人嗎？”

    她本就長得秀美絕倫，盈盈笑著捉弄人的時(shí)候，更添了一分十六歲少女的俏麗靈動，崔珣愣愣看著她，蒼白到毫無血色的面容也不由浮現(xiàn)一絲紅暈，連玉石一般的耳根都泛起一抹緋色，他幾乎是狼狽的說了聲：“沒……沒有……”

    李楹又走近一步，笑如靨花：“那我該氣惱，還是該榮幸？”

    崔珣有些窘迫的往后退，說話也不由結(jié)巴起來：“隨……隨便你?！?/br>
    李楹卻沒有往前走了，她說道：“別走啦，要走回去了?！?/br>
    崔珣這才發(fā)覺，自己往后退了好幾步，離她足有兩丈遠(yuǎn)，再多退幾步，真的要走回紫藤長廊了，他臉上不由又暈開桃花般的云霞，他咳了聲，尷尬的垂下頭，然后緩步往前走到李楹身前，李楹抿嘴輕笑了下，說道：“和你開個(gè)玩笑，不要生氣?！?/br>
    崔珣垂著頭，卻低低說了聲：“不會……對你生氣的?！?/br>
    這回倒換李楹愣住，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崔珣就道：“走吧?！?/br>
    說罷，他就逃也似的往前走去，李楹怔了怔，然后也跟著他腳步往前走，崔珣走的有些快，李楹跟了幾步，還沒跟上，他卻忽然意識到什么，于是刻意放緩腳步，一直等到她走到他身側(cè)，他才正常行走起來，身畔是熟悉的幽幽清香，崔珣心中，愈發(fā)安定下來，連湖心遮掩那株并蒂蓮的薄霧散去，他都沒有發(fā)現(xiàn)。

    -

    回到崔府后，崔珣開始查驗(yàn)?zāi)菑埣堎|(zhì)過所，過所由尚書省簽發(fā)，但上面的人名，卻是假的，換言之，這是一張偽造的真實(shí)過所，在尚書省，有這個(gè)權(quán)力和膽量的，只有左仆射盧裕民，以及右仆射崔頌清。

    如果是盧裕民，那崔珣倒是能猜測到他幫金禰的原因，如果是崔頌清……崔珣沉吟半晌，于是密令察事廳探子去一查究竟，簽發(fā)過所乃是司門郎中和員外郎執(zhí)管，從二人身上著手，便能找到到底是誰偽造這張過所。

    但是盧崔分別為兩黨魁首，崔珣也不能直接將司門郎中和員外郎直接抓入察事廳拷問，只能令暗探去旁敲側(cè)擊的查，這查的進(jìn)度，不可避免就要慢一些。

    查過所的時(shí)候，崔珣也沒有放棄找尋金禰蹤跡，但金禰自從逃出芙蓉園，就如泥入大海，再無影蹤，崔珣桌案上攤著暗探在長安城查探的結(jié)果稟報(bào)，他一份一份的看著，眉頭微微蹙起，不知不覺，就到了二更天。

    雕花木門傳來輕輕叩門聲，崔珣這才從汗牛充棟的公文中抬起首來，他掩了掩披著的白狐狐裘，然后起身，去開門。

    門外果然是李楹。

    李楹穿著一身碧色花籠裙，襯托的她雪膚花貌，崔珣眼中浮現(xiàn)一絲柔和：“你怎么來了？”

    李楹瞥了眼堆積如山的公文：“來催你休息?！?/br>
    崔珣微怔，李楹掰著指頭算著：“現(xiàn)在是二更天，五更鼓敲響的時(shí)候，你就要去朝會了，所以你準(zhǔn)備休息多長時(shí)間？”

    崔珣嘴角微微揚(yáng)起，他說道：“急著抓金禰，忘了時(shí)辰了?！?/br>
    李楹看著他掩在厚重狐裘中的嶙峋身骨，嘆了口氣：“抓金禰要緊，但你的身體也要緊啊?！?/br>
    “可抓住金禰，也能早日查清你案件的真相?！?/br>
    李楹想起剛剛在門前時(shí)聽到他的陣陣咳嗽，她脫口而出：“若為了我的案子，要損傷你的身體，那我倒希望，你不要查了?！?/br>
    崔珣愣住，李楹也不由愣住，她一開始找到崔珣，就是希望他能幫她查清真相，讓她不用再做孤魂野鬼，能夠早日投胎轉(zhuǎn)世，她對此執(zhí)念甚深，但她剛剛居然說，如果查案的代價(jià)是崔珣損耗身體，那她寧愿他不要查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說出這句話，查清真相，不是她這三十年來最大的愿望嗎？什么時(shí)候，這個(gè)愿望，開始排在第二位了呢？她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她失神之下，沒再說下去，倒是崔珣率先回過神來：“別說氣話。”他頓了頓，又道：“先進(jìn)來吧?！?/br>
    -

    白鶴香爐中，李楹點(diǎn)燃一小塊調(diào)好的安神香，伴隨著裊裊青煙，香盈滿室，李楹道：“這是我新調(diào)的香，可以讓你晚上睡的好點(diǎn)?！?/br>
    崔珣頷首，李楹看著他的蒼白到幾近透明的面容，她抿了抿唇，說道：“我方才，就是覺得你應(yīng)該多照顧一下自己?！?/br>
    崔珣說道：“我知道?！?/br>
    李楹目光，移到他放在紫檀案幾上的手背上，他手背也是蒼白到青色血管根根畢現(xiàn)，李楹知道視線再往上，就是被衣衫遮住的累累傷痕，她頓了頓，說道：“突厥的兩年，還有大理寺的一年，讓你身子損害太多，你如果想多活幾年，就要多加調(diào)養(yǎng)，不能再這樣廢寢忘食了。”

    崔珣靜靜看著她，他輕輕“嗯”了聲，他眼眸漆黑如深不見底的幽潭，看著李楹時(shí)，李楹都能見到自己倒映在幽潭中的身影，她莫名有些不自在，于是低下頭，說道：“我可能，話有些多?！?/br>
    她頓了一下，又道：“是不是后悔讓我搬回來了？”

    崔珣倒是很快回答了她：“沒有后悔?！?/br>
    須臾后，他又加了句：“話不多?！?/br>
    李楹不由莞爾笑了笑：“你不嫌我，就好。”

    崔珣看著她的燦然笑靨，低低說道：“怎么會嫌你呢？我……”

    他似乎接下來還想說什么，但之后那句話，卻最終還是沒說，李楹等了會，見他沒再開口了，她于是說道：“不嫌就好，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她起身欲走，崔珣卻叫住她：“公主稍等?！?/br>
    李楹不解回頭，崔珣好像有些不太好意思開口，半晌，才鼓了鼓勇氣，說道：“這個(gè)安神香，味道很好聞，可以為我多做些嗎？”

    李楹沒想到他會說這話，難道他方才就是想跟她說這話嗎，不過這大概，是他第一次向她求取些什么吧，她笑道：“當(dāng)然可以了。”

    崔珣定定看著她，說了聲“多謝”，李楹點(diǎn)頭道：“你好好休息?！?/br>
    她說罷，便出了門，但是出門之后，她也沒有回自己房間，而是直到看到綠色窗紗里點(diǎn)著的白窯瓷燈燈芯熄滅，房中一片漆黑，她才轉(zhuǎn)身回去。

    第071章 71

    那之后, 李楹每晚便為崔珣燃一小塊安神香，許是安神香的作用，又或許, 是李楹在身邊的原因，崔珣噩夢幾乎再未出現(xiàn)過，他也終于能夠安眠入睡了。

    偽造過所的查探, 也有了些眉目, 暗探回稟，司門郎中和員外郎看似清流, 不依附任何一黨，但是家中卻出現(xiàn)了崔頌清的字畫，顯然私下已經(jīng)做了崔黨，那看來偽造過所，是何人所指使, 也便顯而易見了。

    可是, 為何崔頌清要替金禰偽造過所？

    崔珣于是, 便決定去試探一二。

    但還沒等他前赴崔府，崔頌清卻主動找到了他。

    朝會之后，百官賜廊下食，宰相則在政事堂用餐，盧裕民被圣人單獨(dú)召見，政事堂只余崔頌清一人，崔珣剛夾起一塊糕糜, 就有內(nèi)監(jiān)前來，說崔相公請他過去。

    他起身之時(shí), 身側(cè)官員都對他投向詫異目光，眾人皆知, 崔珣雖是崔頌清的侄子，但崔頌清向來鄙其為人，對他從來都是不假辭色，怎么會突然邀他議事了，不過眾人又轉(zhuǎn)念一想，就算崔頌清對崔珣不假辭色，那崔珣也是他的侄子，況且，崔珣又是太后一黨，和崔頌清立場一致，兩人關(guān)系緩和，真是再正常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