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徐華長長嘆了一口氣，在床沿坐了下來。

    聽徐華講，送他們到醫(yī)院的時候，除了急診，其他的科室都下班了，所以目前來說也就只是簡單檢查了一下，具體的問題要等到驗血之后才能知道。秦淮看了一眼時間，現(xiàn)在才只是凌晨四點鐘，離醫(yī)生上班還有好幾個小時。

    他坐起身，打算先把徐華和秦漾送回去安置好，再談檢查的事情——反正今天正好放假，他回家收拾一下再來醫(yī)院也是來得及的。

    秦淮下床時，徐華也跟著站起來，伸手想要扶他，秦淮擺了擺手，表示自己并不需要。正往外走，徐華的腳步卻突然停住了。他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的另一張留觀床，又轉(zhuǎn)過身來，小聲問秦淮，道：“那個娃兒家里的大人呢？”

    話音落下，秦淮順著徐華的目光看過去。

    從這個角度，那淺藍色的簾子已起不到什么遮擋的作用了。梟遙還躺在那里，閉著眼，胸口均勻起伏著，似乎是還沒醒過來。秦淮默默看著他的睡顏，一瞬間有些疑惑——他是一直睡著嗎？那他問出口的那句“你好點兒了嗎”，難道是什么夢話？

    夢話……

    說起來，秦淮好像真的從來沒見過梟遙的家里人——除了他的那個jiejie，就沒有人接他放學了。

    想到這兒，秦淮不知不覺淺淺嘆了一聲，盡管他也不知道這嘆氣是為了什么。他壓低嗓音，問徐華道：“醫(yī)生有沒有說他怎么樣？”

    “也說要等抽血了拿去驗才知道，應(yīng)該跟你的狀況差不多，說可能是什么易感……什么的，”說到這里，徐華垂在身側(cè)的手捏了捏衣角，扯著嘴角一笑，秦淮敏銳地從這笑里讀到了一絲窘迫，“我沒讀多少書，醫(yī)生講的那些詞我也聽不懂，反正大概是這個意思?！?/br>
    徐華看了一眼梟遙，接著說道：“他路上一直攙著你呢，我看他臉色難看得不行了也還是不放手，一直到醫(yī)院門口才倒下。是你學校的朋友??？”

    秦淮聽了，點了一下頭，沒有多說。

    他本想送徐華和秦漾回家，但一想到這里還有一個沒人管的，他就又有些心軟，就算自己過會兒還是要回來，也還是覺得自己就這么離開不太好，像把人丟下了，很不義氣。

    想到這兒，秦淮走至梟遙床邊，伸出手，想觸碰一下對方的肩膀，試探能否將人叫醒。他其實對此并沒有抱多少期望，畢竟聽徐華的形容，梟遙的狀態(tài)也差不多算是“半死不活”了，可沒想到的是秦淮這手才剛湊過去，躺在床上的人便緩緩睜開了眼睛。

    說是“緩緩”，但實際上他的小動作并不慢，反而讓秦淮猝不及防了一瞬，大概是因為他看起來有些虛弱，所以才顯得眼皮子很沉重似的。

    周遭環(huán)境的布置多為冷色，于是燈光打下來，襯得梟遙的眼底也是蒼白一片。秦淮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就像梟遙定定地看著他的那樣。他們的目光像是沒修干凈毛邊的粗糙綢帶，相擦而過時，磨出如沙一般的聲響，啞啞的。

    秦淮不太自然地站直身子，右手撫上自己的后頸，道：“我要回家一趟，你要不叫你家里人過來陪你?！?/br>
    梟遙撐著胳膊坐起來，視線還是停留在秦淮的雙眼上。

    “你還回來嗎？”

    聞言，秦淮點頭，說：“嗯。等醫(yī)生上班，我們兩個還有檢查要做。”

    “嗯?！睏n遙應(yīng)了一聲。

    沉默片刻，秦淮突然問他：“要我給你帶早飯嗎？”

    多此一舉的一番話。

    可是梟遙看著他，點點頭，應(yīng)了聲：“要?！?/br>
    第39章 紅色圍巾

    秦淮在家并沒有待多久，他幾乎只是陪著徐華和秦漾安全到家以后，便拎著家里廚房的一袋垃圾出了門。臨走前，他腳步一頓，又折返上樓，從自己的衣柜里多拿了一條圍巾。

    冬，凌晨五點四十三分，天光掩在地平線下，還一絲都透不出來。這個時間，公交車連早車都還沒發(fā)，秦淮問徐華借了他的電瓶車，打算自己騎去醫(yī)院——雖然打車又快又方便，但秦淮家住的位置比較偏，離市里的醫(yī)院更是有些距離，打車過去一次的錢都夠家里吃一頓很不錯的飯菜了。

    徐華的電瓶車還停在燒烤攤到家的那條路上，只匆匆靠在一棵樹下，連車鑰匙都沒來得及拔，也是幸運，居然沒被人偷。

    再次到達醫(yī)院附近的時候，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街道上早點攤的生意也火熱起來。秦淮給梟遙發(fā)了一條消息，問他要吃什么，對方卻遲遲都沒有回復，不知道是不是又睡過去了。天冷，站在路邊傻等遲早要被寒風吹出毛病來，于是秦淮想了想，干脆問老板娘要了兩籠灌湯包——既然梟遙沒說要求，那就和他吃一樣的好了。

    但令他沒想到的是，走進醫(yī)院門診樓的正大門時，梟遙就坐在走廊上的長椅上，正遠遠望著他。

    就他一個人坐在那里，好像早知道秦淮會從哪里出現(xiàn)一樣。

    秦淮走過去，微微一彎腰，將手里拎著的圍巾塞進梟遙揣著的手里，又把裝著灌湯包的打包盒遞到梟遙面前，待對方伸出手接下，才走到一邊的空位置上坐下。

    “給你發(fā)消息了，你沒回我，就隨便買了，愛吃不吃?！鼻鼗匆粋€多余的眼神都沒分給他，低著頭自顧自拆開一次性筷子的包裝，講道。

    梟遙扭過頭看了他一眼，低聲說了句：“謝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