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凌眉頭輕攏，他認識林蓉這么多年，卻第一次知道那個女人曾經(jīng)還有過這樣的經(jīng)歷。

    “她在歌舞廳時交了個男朋友，后面那男的跟別的女人好上后就到外地去了。當時阿蓉肚子里還有他的小孩，就被歌舞廳趕了出來。”

    說到這里，張丹丹雙手攥緊褲子，孫偉豪倒了杯茶送她手里，緩解了這壓抑的氣氛。

    她抿了口茶，才把舊事繼續(xù)講下去：“我為什么連這些都知道，是因為阿蓉當時為了打掉那孩子，特地找我借錢?！?/br>
    “但是那會兒我身上也沒錢。也就是那會，雅麗從國外回來了。她還嫁進了曲家，成了豪門少奶奶?！?/br>
    “阿蓉說她在路上意外碰到了雅麗，雅麗發(fā)現(xiàn)她懷了孕，也知道她要打胎，就給了她錢。不過，條件是等她身體好了后，到曲家去工作。”

    “阿蓉剛進曲家那陣子，我們還有聯(lián)系。她經(jīng)常私下打電話給我，說她在曲家呆得不開心，雅麗對她很差?！?/br>
    “不對?！?/br>
    忽然間，曲凌打斷她，“我媽對林姨并不差。別的不說，她的工資從來不比別人低?！?/br>
    孫偉豪也道：“是啊，老夫人可是連生孩子，都讓林姨一起去的明貞?！?/br>
    普通雇主，也不會對傭人這么上心。

    張丹丹怔了怔，爾后又垂下眸，幽幽道：“具體我不太清楚?？墒前⑷卮_實告訴過我，雅麗不是真心對她好。”

    “阿蓉說，雅麗給她工作，不過是想留她在身邊，好享受指使她的感覺。當然，這或許只是阿蓉自己的想法?？墒悄嵌螘r間，她不斷跟我說雅麗是享受在她面前當大小姐的滋味，包括還安排她跟個花匠結婚?！?/br>
    “我記得那個花匠姓方，阿蓉不喜歡他，說他不過是曲家的花匠，人老實又沒用?？裳披惤o她的工資很高，如果不聽雅麗的話，阿蓉會被趕出曲家。再加上，阿蓉又墮過胎，最后他們也結婚了?！?/br>
    “后面我也嫁了人，跟著我老公去外面做生意，自然就沒再跟阿蓉聯(lián)系。直到十幾年前，有一次我回來遇見她，她變了很多。我才知道雅麗不在了，阿蓉也當上曲家的大管家。”

    “那次我們也聊了很多，印象最深的，就是她說過，她的兒子很優(yōu)秀，比雅麗的兒子優(yōu)秀百倍。”

    “我能告訴你們的，就是這些了?！?/br>
    故事講完，張丹丹也準備告辭。臨走前，她深深看著曲凌，無比唏噓說道：“我認識的阿蓉不會說假話。她說，她的兒子比您優(yōu)秀百倍，您像雅麗一樣高貴，所以如果……我是真的很想見一見她的兒子。”

    可惜，她倆都已經(jīng)死了。

    曲凌呼吸窒了窒，才幽幽道：“她沒說錯。他的兒子……確實比我優(yōu)秀?！?/br>
    “是嗎？那就好。”張丹丹露出今天第一抹微笑，“我有些事，說出來請您不要生氣?！?/br>
    “你說?！?/br>
    “我能感覺，阿蓉這輩子都在跟雅麗較勁?，F(xiàn)在她倆都不在了，包括她的兒子。不過，她要是聽到您剛才這句話，應該也會高興的?！?/br>
    起碼，她的一生中，到最后還是有一樣比白雅麗強。

    曲凌暗暗握緊拳頭，讓孫偉豪送走張丹丹。

    他們剛走，曲凌轉(zhuǎn)過頭看向桑曉，連日來沉著鎮(zhèn)靜的神情終于有了裂縫，慢慢的，眸色染上哀戚。

    “是林蓉忌妒你母親，她本來想換了你和方小聰，讓她的兒子能成為曲家繼承人?？墒?，你母親卻將你們又換了回來，還瞞著她，故意讓林蓉以為她的兒子將來能繼承曲家?！?/br>
    真相如此曲折離奇。桑曉很少真正同情誰，但此刻，他真心覺得曲凌……有些可憐。

    但是，被同情的對象很快收斂情緒。

    世紀集團的曲總不會輕易被打倒。

    “事情到現(xiàn)在，只差最后一個謎題了。”曲凌定定看著桑曉：“明天，陪我去趟龍京精神病院吧?！?/br>
    既然他和方小聰當年沒有被調(diào)換，那么整件事唯一沒有解開的謎題，就是那份dna報告了。

    若沒有那份dna報告，方小聰決計不會貿(mào)然采用替身蠱。甚至連曲凌自己都相信了林蓉網(wǎng)上日記寫的那些。

    最關鍵的證據(jù)，就是那份dna報告！

    如今涉事的人只剩下方忠還活著。根據(jù)警方的說法，當日他倆仨一起進警局，結果方忠才進去就不斷大吼大叫，甚至還出現(xiàn)襲警的傾向，最后經(jīng)醫(yī)生鑒定，判定他精神有問題，先被送到龍京市精神病院作初步治療，待情緒穩(wěn)定后才能進一步審訊。

    按龍京市精神病院的規(guī)定，外來人員進行登記后，患者由醫(yī)生評估是否達到見客的標準，方可安排會面。

    幸運的是，方忠今日的精神狀態(tài)穩(wěn)定了許多。

    會客室四堵墻刷得粉白，將近六十的老男人坐在那里，雙手被特制的衣物縛住，防止他出現(xiàn)攻擊行為。雙目渙散，神情明顯有些恍惚。

    看到曲凌時，他雙唇顫抖著，像有無數(shù)話要說。可目光瞥到桑曉，方忠陡然白了臉：“怪、怪物——”

    曲凌皺眉，只道：“方叔，我們今天來，是想問你件事?！?/br>
    方忠的注意力轉(zhuǎn)向曲凌時，頓時又紅了眼，那日方小聰和林蓉慘死的畫面頃刻又在眼前出現(xiàn)。

    “凌少，對不起……”

    曲凌目光微動，卻沒問他這句“對不起”是在替他的兒子方小聰說的，還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