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叔，小聰篤定我們的身份被調(diào)換，是因為那份dna報告。他說，他拿了我跟林姨的頭發(fā)去做親子鑒定，那份報告我在他手機看過，證明了我和她是母子?！?/br>
    “這件事你知道?！鼻枳詈笠痪渫耆强隙ǖ恼Z氣。

    剛才說的過程中，方忠嘴角抽搐，整個人完全陷入惶恐中。

    他知道的！

    果然，方忠渾濁的眼慢慢蓄滿淚。

    “原來，原來是那份報告……原來都是我造的孽……”

    曲凌神色一凜，“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方忠張開口，淚水就流下來，“是我，是我悄悄拿小聰?shù)念^發(fā)換了你的。”

    方忠哽咽著聲，將所有實情娓娓道來。

    當年，他在曲家當花匠時，就悄悄喜歡上新夫人帶來的女傭林蓉。

    林蓉年輕時頗為漂亮，尤其還念過書，跟曲家其他那些女傭不同。方忠喜歡她，這份喜歡沒藏著掖著，很快，曲家的人都知道花匠對新夫人的女傭頻頻獻殷勤。

    這消息很快也傳到新夫人耳里。

    “那日，夫人問我，想不想娶阿蓉？我當然想，可是我知道我不配。”

    一個連上學(xué)都沒上完的窮小子，哪里敢肖想讀過私立高中的女孩？

    “可是夫人說，只要我想，她就能幫我。后來，阿蓉真的答應(yīng)嫁給我了?！狈街衣冻銎嗳坏男Γ骸爸皇墙Y(jié)婚后，阿蓉才告訴我，因為夫人威脅她，如果不跟我結(jié)婚，她就得離開曲家。”

    那個年代，曲家對待傭人的條件極其優(yōu)渥，外頭經(jīng)濟條件也不景氣。離開曲家意味著沒有可觀的收入，也沒有大房子住，甚至連養(yǎng)活自己都成問題。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林蓉在曲家過上不愁吃不愁喝的日子，哪里還愿意到外頭吃苦？

    “阿蓉不喜歡夫人，我知道的?？墒俏覜]想到，她居然喪心病狂到、到在醫(yī)院就悄悄換了她和夫人的孩子！”

    方忠的聲音顫巍巍的，恍惚間回到了二十多年前那個夜——

    “我可以被白雅麗羞辱，讓她踐踏我的自尊?？墒俏业膬鹤?，我們的兒子，我不能也讓他過這樣的生活！我不允許他當白雅麗兒子的狗！”

    至今，妻子的悲吼他仍記得清清楚楚。

    “最先，是一個護士開玩笑，說剛出世的兩個孩子長得真像，要是不小心抱錯了，恐怕沒人認得出來。我沒想到阿蓉她真的換了兩個孩子的衣服……”

    忽然間，曲凌打斷他：“你可以阻止的，但你沒有?！?/br>
    啜泣聲頓住，方忠茫然望著他，漸漸浮上羞愧的色彩：“我試過的，但、但她一定要，我沒辦法?！?/br>
    曲凌斂回目光，說不清的失望。

    一個成年男人，哪里會拿一個女人沒辦法？更何況，林蓉當時才生完孩子。

    “孩子被她換了后，我不敢告訴夫人，怕夫人把我們?nèi)叶稼s出去?？墒悄愫托÷斠惶焯扉L大，我看著阿蓉天天罵小聰，我知道她這是在發(fā)泄。她要把對夫人的不滿，全部發(fā)泄在小聰身上。”

    “小聰太可憐了?！狈街业拖骂^，哭著道：“后面我之所以離開曲家，就是不想再看到阿蓉老是罵小聰。”

    聽到這，桑曉幽幽接下他的話：“所以，方小聰看見林蓉的日記，要去做dna報告時，被你知道了?！?/br>
    方忠怔了怔，爾后淚流得更兇：“小聰是個乖孩子。我離開曲家后，小聰他私下一直跟我有聯(lián)系，還經(jīng)常拿錢給我。三個月前，我、我去找他，就發(fā)現(xiàn)他有些不對勁，他問我，他真的是我和阿蓉生的嗎？”

    “我偷偷跟蹤他，才知道他找了醫(yī)生，想要做親子鑒定。當時我想他肯定是發(fā)現(xiàn)真相，知道他不是我和阿蓉親生的?！?/br>
    “那段時間我辭了工作，特地悄悄跟著他。終于，在他要去做鑒定那天，我找借口拖住他，要跟他吃飯。然后趁著他去廁所時，找開他的公文包，看見他要去送檢的頭發(fā)。”

    “阿蓉有染頭發(fā)，很好認。另外的頭發(fā)不是他的。當時我就猜到，他肯定是拿了你的頭發(fā)?！?/br>
    曲凌深深合上眼。他已經(jīng)知道最后謎題的答案了。

    “所以你干脆換了我的頭發(fā)，把小聰?shù)念^發(fā)放進去，是嗎？”

    一場完美的陰差陽錯，造就一個看似堅不可摧的親子鑒定結(jié)果。

    “……是?！狈街覞M面痛苦：“他是夫人的孩子，鑒定結(jié)果肯定不是母子。我、我想，要是能證明凌少和阿蓉不是母子，那他絕對不會再懷疑了?！?/br>
    可想而知，方小聰不會把結(jié)果告訴方忠。方忠則以為，自己這偷梁換柱能夠掩蓋當年真相。

    說完，他顫著聲問曲凌：“可是凌少，為什么……為什么你不是我們的孩子，小聰、為什么小聰才是……”

    那一天，方忠親自嘗過蠱毒的恐怖。對于那個漂亮青年所說的每句話，他都信。

    包括，他說林蓉和方小聰才是親生母子。

    “方叔，如果我告訴你，當年我和小聰其實沒有被調(diào)換呢？”

    方忠怔怔看著他，爾后，瞳孔緊緊縮起來。

    ……

    龍京市精神病院建在城南郊區(qū)，依山傍水，風(fēng)景特別優(yōu)美。

    曲凌和桑曉走出大門時，恰好連日的陰雨收停，云層間隙隱約透出金光。

    雨后特有草木幽香沁人心鼻，一只蝴蝶圍著他們飛舞，桑曉忍不住停住腳步，伸出手，那只彩蝶就落在他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