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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知卿仙骨在線閱讀 - 第59章

第59章

    他的眼前一片血霧朦朧,不知是流箏身上的血,還是他眼睛里的血。

    他拼命想看清她的樣子:“流箏,流箏……”

    一只沾著泥土腥氣的手輕輕撫上他的臉。

    他驚慌失措的眼淚落在她臉上:“你方才說不恨我,為何要這樣待我……”

    “我當(dāng)然不恨你,”她虛弱的聲音里透出溫柔,“應(yīng)玄,我亦心悅你。”

    她緩了口氣,慢慢說道:“只是我繼續(xù)占用你的劍骨,就沒有資格與你說這句話,我不想我對你的喜歡,對你的愛,成為占有你劍骨的交換,我不想向你乞憐?!?/br>
    “我想把欠你的劍骨還給你,想要贖清我……還有哥哥,對你犯下的罪孽,然后才有資格,堂堂正正地說我心悅你?!?/br>
    季應(yīng)玄擁著她渾身是血的身體,努力想用靈力為她封住傷口,但是流箏拒絕了他的好意,她竟是一心求死。

    她說:“這種時(shí)候,我終于能心無掛礙地告訴你,我心悅你,想嫁給你……無論你是太清劍骨的主人,還是普普通通的凡人,我真的很喜歡你……”

    季應(yīng)玄終于失去了耐心:“你能不能聽話些,流箏,算我求你……你若是這樣死了,我絕不會原諒你,絕不會!”

    流箏無奈道:“那我只好下輩子再繼續(xù)贖罪了?!?/br>
    “你放心,待我贖清我的罪孽,我還是會喜歡你,會繼續(xù)纏著你?!?/br>
    話音落,她終于闔上了眼睛,面上憂傷哀懼的神情漸漸散去,只留下一張被淚水洗掉鉛華的出水芙蓉面。

    仿佛只是睡著了,仿佛初見時(shí)那般。

    雖然明知是幻境,但如此真實(shí)的觸感,還是讓季應(yīng)玄嘗到了心神俱潰的滋味。

    他原本以為的憂懼,是雁濯塵的死會橫亙在他和流箏之間,使流箏受這愛恨交織的折磨,邁不過心中這道坎,從此棄他而去,不復(fù)相見。

    不想見就不想見,他本也不是很想娶她。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即使他已經(jīng)原諒了她,甘愿將劍骨相贈,她還是不肯接受,要以如此貞烈的方式還報(bào)與他。

    她對他的愛,竟比她恨他、算計(jì)他更令他難以承受。

    季應(yīng)玄望著空蕩蕩、血濛濛的四野,方才晴朗無云的碧空涌起大片的烏云,與夾著血腥氣的風(fēng)一齊向他圍攏。

    至此,憂怖境終于揭開了它猙獰的面容。

    季應(yīng)玄取下插在流箏胸口的劍,抱起她的身體往回走。

    城里空蕩蕩的,掛著紅綢的宅院也空蕩蕩的,沒有賓客、沒有妝娘,像一座鬼宅。

    季應(yīng)玄一路來到新房,掃落鴛鴦榻上的灰塵,小心翼翼將流箏安放上去。

    為她凈面整衣,重燃金鴨香爐,直到濃郁的降真香將她籠罩。

    為她將斷裂的蔻丹修剪整齊,擦干凈她指縫里的泥土。

    望著她安靜美麗的睡顏,季應(yīng)玄心頭不可自抑地涌起一陣接一陣的心悸,仿佛心臟被凌遲成千萬片,正一片一片地剝落,使他血rou模糊,沉溺而不能自拔。

    他有些分不清這是他真實(shí)的情緒,還是因?yàn)閼n怖境在作祟。

    許久,他輕輕嗤笑一聲。

    想用這憂怖的情感將他困死在此地嗎……

    就憑她?

    決定來憂怖崖救雁流箏之前,季應(yīng)玄對這憂怖境已有了解。

    被白煙籠罩后,他會先進(jìn)入自己的憂怖境,只有成功將自己的憂怖境破除,他才有機(jī)會找到流箏,進(jìn)入到她的憂怖境中去幫她。

    所以他一定不能被困在此地太久,否則流箏那邊的變數(shù)太大。

    可是又該如何破除眼前的憂怖境呢?

    季應(yīng)玄一邊為榻上的流箏整理姿容,一邊靜靜地思索。

    憂怖境與喜怒哀懼等幻境皆屬于心境一類,都會有一個(gè)“敵人”,有的敵人切實(shí)可見,有的敵人卻虛無縹緲。季應(yīng)玄猜測,他在此境中的敵人,就是他心中的憂懼情感,倘若他不能破除這種情感,那他就無法從幻境中走出去。

    去憂除懼,說易也易,說難也難。

    他試著與自己講道理,幻境中的流箏只是個(gè)假象,不必為她傷心??墒撬は肓税胩欤棵繉⒁晒Φ臅r(shí)候,想到她冷冰冰地躺在自己身旁,心中便涌起無限的傷感,如春潮、似濃夜,徐徐將他吞沒。

    是假的又如何,誰敢斷定將來不是真的?

    于是便又失敗了。

    季應(yīng)玄睜眼望著她,氣得伸出手捏她的腮幫子,在她臉上擺弄出了一個(gè)齜牙咧嘴的表情。

    “都怪你這般不識抬舉,”他恨恨說,“孤說把劍骨賞你,你竟敢不領(lǐng)賞謝恩。”

    她還是沒有跳起來打他。

    季應(yīng)玄長長嘆了口氣,在這空蕩無人的房間里,顯得漫長而寂寥。

    窗外的天,又要暗了。

    晝夜不休地嘗試了一整天后,季應(yīng)玄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確實(shí)是栽在了她身上。

    他說:“一定是我太灑脫,對別的事物皆無欲無求無感的緣故,才讓你憑著這一點(diǎn)可有可無的喜歡,就敢肆意為亂,成為我心里的極憂懼、極恐怖?!?/br>
    “罷了?!彼匝宰哉Z地嘆息道,“是就是吧。”

    但他不準(zhǔn)備就此放棄,想通了這一點(diǎn),反而令他找到了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