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加荷里斯回應(yīng)了召喚，人們就會用這句話來解釋，因為他的兄長們也在這里，所以他也出現(xiàn)在了這里——但現(xiàn)實是他拒絕了召喚，也許因為廷塔哲家族本來就只效忠于女王，也許是因為他不認同陛下的理念。

    同樣的道理，高文和阿格規(guī)文有一千一萬種理由可以拒絕召喚，然而他們沒有這么做……這其中必然還有別的原因，也許只有等見到猊下本人后才能得到解答。

    太陽漸漸升起，帶來了黎明的光輝，也讓沙漠變得更加燥熱。

    貝德維爾倒沒有因為中暑而脫力，不過在陽光下幾乎發(fā)白的沙子讓他的視線有些干澀，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就在這短暫的黑暗中，一絲令人戰(zhàn)栗的殺意從他的皮膚上拂過。

    他本能地退后了一步，避開了劍身，卻沒能避開魔力壓縮形成的風(fēng)刃，一縷被切斷的鬢發(fā)從他肩頭滑落，他的顴骨上彌漫著些微癢痛——但這微不足道的疼痛，遠遠不能和眼前這一幕帶給他的震驚相提并論。

    “莫德雷德殿下……？”他喃喃道，“您怎么會變成這樣？還有拂曉的輝耀……怎么變成了黑色……”

    被他呼喚的黑色幽靈沒有任何反應(yīng)。在這片蒼茫的白色沙漠中，他那身漆黑的鎧甲和身上彌漫出的黑霧顯得格外古怪，像是正在被酷暑蒸發(fā)的泥潭，又像是一個人正在慢慢熔化成影子。

    而他手中的劍——拂曉的輝耀，就像石中劍之于亞瑟王，這把劍是莫德雷德登基后王權(quán)的象征，而曾經(jīng)如那名字一般，隱隱散發(fā)出圣潔光輝的劍身，如今也已經(jīng)淪為了蒸騰著不詳瘴氣的黑色魔劍。

    莫德雷德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忽然問道：“誰應(yīng)當統(tǒng)治？”

    “什么？”

    漆黑的劍刃在他的脖子上又壓重了一分，貝德維爾感覺咽喉處有一股潮濕的溫暖在擴散，刀刃劃開皮膚的感覺輕柔得就像用餐刀切開黃油：“誰應(yīng)當統(tǒng)治？ ”

    如果可以，貝德維爾并不想對小殿下動手，但他隱約感覺這場會面很難以和平落下帷幕。

    “當然是由王統(tǒng)治這個國家?！彼贿吇卮?，一邊悄悄按上了劍柄，“這其中包括了陛下與猊下，當然也包括您?！?/br>
    說罷，他聽見了對方的嘆息，仿佛是從很遙遠的地方傳過來的：“錯?！?/br>
    刀刃碰撞的鏗鏘聲斬斷了那聲嘆息——貝德維爾感覺到了吃力，即使是在圓桌騎士中，他也并非以武藝高超出名，莫德雷德雖然沒有以全盛時期的姿態(tài)被召喚，但他身上還有島之力的庇佑，僅僅是這一擊，貝德維爾就感覺虎口隱隱作痛。

    奇妙的是，當莫德雷德?lián)]劍時，似乎遲疑了片刻，而這短短幾秒的滯澀也讓貝德維爾得以退到一個相對比較安全的位置……至少沒有讓魔劍真像切黃油那樣切斷自己的脖子。

    他端詳對方的面龐，發(fā)現(xiàn)對方的視線落在了他的胸口——更準確地說，是落在了他胸口的慈悲之心上，這件魔術(shù)禮裝已經(jīng)開始發(fā)揮效用，遵循“因騎士精神而拔劍者不敗”的運作法則，恢復(fù)了他咽喉處的傷口。

    ……對了，艾斯翠德爵士是莫德雷德的劍術(shù)老師，也是小殿下?lián)]之不去的童年陰影，即使在他成年后，只要提起這位女士的名字，他還是會露出老鼠見到貓似的表情。

    “殿下，我正要去尋找您的母親。”他試圖打動對方，“何不跟我一起走呢？難道您不想見到猊下嗎？”

    聽完他的話，那雙尚未被污染的碧眼略微閃動了一下——但也僅僅是這一下，猶如即將燃盡的柴薪，掙扎片刻后便熄滅了。

    莫德雷德第二次揮劍時，劍刃裹挾著狂風(fēng)掀起了漫天的塵暴，原本綿延起伏的山丘霎時如被刀削過一般平整，貝德維爾不得不用披風(fēng)抵擋，才能勉強不被風(fēng)沙迷住眼睛，然而第三劍接踵而至，差點削去他的拇指，刀刃重重擊打刀柄，發(fā)出的聲響似喪鐘般沉悶。

    和正常狀態(tài)相比，莫德雷德的攻擊根本稱不上是劍術(shù)，只是單純地揮動武器進行斬擊，完全沒有章法，躲過兩到三次后，貝德維爾逐漸能夠預(yù)測到對方的動作，從而進行閃躲和招架了……招架也許還是勉強了一點，有幾次他手中的劍差點就被對方擊飛了。

    莫德雷德不斷前壓，貝德維爾的力量遜于他，只能不斷后退，雖然對方的劍一直沒有碰到他，但他的面龐還是因為飛濺的砂石而裂開了許多細碎的傷口。

    當對方第十次舉起魔劍時，貝德維爾因為腳底下沉的黃沙而趔趄了一下，他勉強舉起長劍，然而對方只是砍了一下他的肩甲，劍尖隨即沿著堅硬的金屬板下滑，瞄準了他腰側(cè)鎧甲的縫隙。

    貝德維爾沒能擋住這一劍，魔劍從他的右腰穿進，從后背捅出。他能感覺到被污染的瑪那逐漸侵蝕他的五臟六腑，喉嚨如灼燒般干澀，卻有鮮血從唇齒間溢出……

    他居然只在對方手下走了幾招就敗下陣來，真是太諷刺了。

    也許不該是他來到這里，如果在這里的是艾斯翠德爵士，即使莫德雷德有島之力的加護，t她應(yīng)該也能抵御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梅林選錯了人，而艾斯翠德爵士也托付錯了人……

    “貝德維爾卿！”

    這個熟悉的聲音是……貝德維爾的視線越過莫德雷德的肩頭：“格蕾？！”

    莫德雷德側(cè)身躲開了落下的巨大鐮刀，冰涼的劍身抽出了身體，更多鮮血從傷口中噴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