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把時間浪費在應(yīng)酬上，他拒絕了入住當(dāng)?shù)刭F族的府邸。好在埃及受羅馬的影響，本地也有一座教堂——倒不是梅林對上帝，而是教會的修士修女們性格大多都很木訥，思維也不靈光，比較容易打發(fā)。

    當(dāng)然，有得必有失。容易打發(fā)的代價就是他們都有點笨，別說像康沃爾和凱姆里德的醫(yī)學(xué)學(xué)士那樣行事專業(yè)又縝密了，連他的叮囑都很難一次就聽懂，導(dǎo)致梅林很難找到有能力的幫手，整日忙得不可開交。

    在這段忙碌的日子里，他唯一的愛好就是觀賞當(dāng)?shù)氐囊环N鳥類。它們體格不大，一只手就能抓住，羽毛介于藍與綠之間，有一種奇妙的金屬光澤，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極為美麗1。

    又過了一個月，城鎮(zhèn)內(nèi)的霍亂終于迎來了尾聲。

    晚上，城鎮(zhèn)里人們點燃了篝火，興高采烈地圍著火堆跳舞。梅林拒絕了姑娘們的邀請，但受到周圍歡樂氣氛的感染，還是稍微施展了一下吟游詩人的技藝，用魯特琴彈奏了幾首小曲。起初是一些比較耳熟的曲目，后面干脆變成了即興彈奏，連吟唱也變成了模模糊糊的哼聲。

    彈著彈著，梅林忽然感覺指尖的旋律非常耳熟……就是好像缺了點什么，比如女人的歌聲……

    琴聲戛然而止。

    是啊，他想起來了……這是摩根當(dāng)初在灰翠鎮(zhèn)演奏過的曲子。

    神奇的是，他只聽過那首曲子一遍——相比崔斯坦，他不算是特別有音樂天賦的類型，不可能只聽一遍旋律就復(fù)現(xiàn)出來，更不用說距離他上一次聽見這首曲子已經(jīng)如此久遠(yuǎn)了。

    梅林漸漸回過神，注意力重新回到了琴弦上。不知為何，他的手指似乎突然生澀了起來，連撥動琴弦這樣簡單的動作都斷斷續(xù)續(xù)，但他還是任由本能驅(qū)使著雙手，笨拙而孤獨地彈奏著這首早已被他遺忘的曲子。

    他想起了灰翠鎮(zhèn)，想起了年輕時穿著笨重板甲的艾斯翠德和長著雀斑的小村長凱瑞丹。他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灰翠鎮(zhèn)那一晚明亮的篝火，以及沐浴在溫暖的火光中，靜靜微笑著的王女，浮現(xiàn)出她撥動著琴弦的纖細(xì)手指，她輕柔的歌聲，她美麗的面龐，她那寧靜而慈愛的氣度。

    他回想起羅曼的質(zhì)問：“你呢？梅林，你有過這種心情嗎？”

    于是他也問自己：是啊，梅林，你真的從來沒有過嗎？

    沒有人能回答他，除了他自己。

    第二天一早，梅林就收拾好了行囊準(zhǔn)備重新出發(fā)。

    當(dāng)?shù)氐男姓賹τ谒霓o行表示了遺憾，但也很理解他的選擇。

    “像您這樣的大人物，肯定不會留在這種地方。”對方說，“作為感謝，我準(zhǔn)備了一些衣物和食物，請務(wù)必不要推辭……啊，對了，還有這個?！?/br>
    他拍拍手，仆從便快步走了過來，恭敬地遞上一個純金打造的精致鳥籠，籠子里關(guān)著一只有著藍綠色羽毛的小鳥：“我注意到您幾乎每天都在觀賞這種小鳥，所以特意派人抓了一只最美麗的作為禮物?！?/br>
    梅林盯著籠子里的小鳥：“它看起來很……活潑？”

    “野鳥剛開始都會有點鬧騰?！毙姓俨灰詾槿坏鼗卮?，“養(yǎng)上一段時間，把野性消磨完就好了?！?/br>
    最后，梅林婉拒了食物和衣物（反正他也不需要），但還是接受了小鳥。他將鳥籠掛在法杖上，像是提著一盞油燈，就這樣再度踏上了前往蛾摩拉舊址的旅程。

    他沿著海岸走了一天，直到黃昏時分。夕陽將天空染成了緋色，灰藍的海水沖刷著沙灘，翻出白色的浮沫。海鳥在濕潤的砂礫上尋覓貝殼，礁石邊堆著船的殘骸，木板上爬滿了青苔和海草，破碎的帆布像是旗幟，在海風(fēng)的吹拂下?lián)u曳。

    梅林停下t腳步，找了一塊靠近海岸的礁石坐下。他將法杖豎著插在砂礫里，好讓小鳥和他一起欣賞這美輪美奐的落日。

    當(dāng)太陽在海面上只余一線時，梅林輕輕嘆息一聲：“真傻?！彼哪抗饴湓诨\中的小鳥上，不禁笑了起來，“你不會被困在這里的，對不對？因為你是一只自由的鳥兒啊?！?/br>
    說罷，他打開鳥籠，仍由那只小鳥飛了出去。

    第368章

    羅曼最近過得很糟糕。

    首先,由于第七特異點所處的時代過于久遠(yuǎn)，難以定位，讓迦勒底上下殫精竭慮地忙碌了很久。其次,哪怕他已經(jīng)忙得不可開交了,也不免要在午間小憩時被拖去會見一位尚未開化的夢魔……

    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迦勒底迎來了一位足以掀起腥風(fēng)血雨的英靈。

    與之相比，前面的那點困擾反倒顯得不足為道了。

    亞瑟·潘德拉貢，大名鼎鼎的不列顛之王,妖精女王摩根的丈夫,有著正式、長期、和睦的夫妻關(guān)系，并且與她生下了一子一女——這則傳聞后續(xù)得到了修正，只有莫德雷德才是他和摩根共同孕育的孩子。

    事實證明，當(dāng)真正的風(fēng)暴召喚者降臨時, 先前涌動的那些暗流不過是小打小鬧。

    別說吉爾伽美什這種喜歡主動招惹是非的類型了，就連一貫懷著享樂主義心態(tài),其他什么都不管的臭老爹……咳咳，大衛(wèi)都對這位騎士王頗為在意。其他無關(guān)的英靈則大多抱著看樂子的心態(tài)作壁上觀,即使是迦勒底全體員工昔日的心靈港灣,有玉藻前、衛(wèi)宮等美食大師坐鎮(zhèn)的迦勒底食堂，也無法平復(fù)空氣中愈發(fā)濃烈的火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