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同的是，這次他抓住了。

    第099章

    以往他們兩人每次爭執(zhí),都以顧矜芒的驟然離去作為故事的結(jié)尾，以至于顧矜芒從未見過這樣崩潰痛哭的小滿哥哥。

    他哭聲里的無助與悲傷驚天動地，就連在房間里睡覺的女人都被驚醒了,赤著腳跑了出來。

    她明明已經(jīng)癡傻多年，卻像母親一樣把哭泣的少年攬入了自己的羽翼里，一雙相似的琥珀色眸子將顧矜芒瞪著，嘴里絮絮叨叨的。

    “你，你欺負(fù)寶寶，你欺負(fù),我的寶寶?！?/br>
    “太欺負(fù)人了,寶寶,寶寶不要哭,mama在，mama在哦?！?/br>
    她用衣袖給小滿擦眼淚,看著顧矜芒的時候,滿臉都是警惕,還用了幾分力去掰小滿扯著顧矜芒衣角的手指,“寶寶松開哦,我們不和他玩,他害寶寶哭,是壞蛋，寶寶我們不和壞蛋一起玩哦?！?/br>
    女人哪里懂什么對錯,癡傻的她只知道有人欺負(fù)了自己的孩子,急得眼淚都要跟著一起掉了。

    “mama。”小滿胡亂地抹了幾把眼淚，做了幾次深呼吸,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他不舍地松開了顧矜芒的衣角,哄著自己的mama，“mama，你先進(jìn)去，我有話，有話跟小芒說。”

    “可是他讓寶寶哭哭。”

    女人有些糾結(jié)，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再受委屈，可是又不想讓孩子為難，“他是壞蛋?！?/br>
    說完這句話，她還瞪大了眼睛，跟小滿強(qiáng)調(diào)，“他是惹寶寶哭的壞蛋?！?/br>
    她那副認(rèn)真的模樣，讓小滿覺得動容又覺得好笑，連忙安撫道，“沒事的mama，你先進(jìn)去房間等一下，有事情我會叫你的?！?/br>
    “寶寶很強(qiáng)壯，不會被欺負(fù)?！彼@樣說完后，女人的眉頭擰得更緊了，將信將疑地進(jìn)了房間，又探出頭來，“要叫mama哦，寶寶一點(diǎn)都不強(qiáng)壯，會被欺負(fù)?！?/br>
    雖然是事實(shí)，但是聽見這樣的話語，小滿有些啼笑皆非，只“嗯嗯”了兩下，作為安撫。

    沒有了女人的聲音，整間屋子都安靜了下來。

    顧矜芒沒有了出去的打算，坐到了客廳左側(cè)的沙發(fā)上，隨手打開了一旁的落地?zé)?，柔和的光暈罩下來，他的臉色沒有了方才的冷感，施施然像一塊成色上等的美玉。

    小滿在女人的房門口躊躇了半響，見到顧矜芒伸手拍了拍旁邊的沙發(fā)，才慢慢地走到他身旁坐了下來。

    短暫的爭執(zhí)過后，反而是沉默的死寂。

    誰也不知道從哪里開口，理虧者總要主動一些，小滿扣弄著手指，思索了一會兒，才斟酌著語言輕聲地說話。

    “我，我的確是很害怕，但是我并不是因?yàn)楹ε乱院髸实?，我害怕的是那些人的眼光。?/br>
    他恨不得將自己蜷縮成一團(tuán)，纖長的四肢都縮進(jìn)了沙發(fā)里，自顧自地說話，“不想被當(dāng)成異類，不想看到同情或者厭惡的表情。”

    他蒼白的臉轉(zhuǎn)過來，對著顧矜芒笑了笑，眼睛和嘴角的弧度都是下垂的，無辜又凄苦，膽怯又懦弱，“你可能會想說，為什么同情也不喜歡？”

    “本來就是不喜歡?！彼吨澤祥L出的線頭，唇角的笑意逐漸染上苦澀，“不喜歡任何特殊的對待，就想像正常人一樣安靜地生活，想埋沒在人群里，化作一顆塵土?！?/br>
    “我是個很蠢很笨的殘疾人，”可能是怕顧矜芒知道得不夠明確，說到這里，他用一種悲傷到極致的眼神望著顧小芒，手指扯住了睡褲的褲腿，露出一節(jié)畸形的足踝，眼睛里不知什么時候盈滿了淚水，他從未特意向顧矜芒展露過自己的殘疾，這是第一次，嘴里發(fā)出了嗚嗚的哭聲，這是他第一次朝著顧小芒袒露自己作為殘疾人的委屈，一直都是裝作堅(jiān)強(qiáng)與不在意，但是其實(shí)他在意得要命，他指著腳踝那節(jié)畸形的那個弧度，顫抖著。

    “它一直都是那樣的，我很用力地去掰它，也沒有用，一直朝著那個方向，好丑啊，真的好丑，以前在福利院因?yàn)檫@個，小朋友都笑我，說我是個小瘸子。”

    “好多好多小朋友欺負(fù)我，罵我，除了梁院長對我好，其他人都是一樣的，我害怕他們，所以我躲在畫室里，很多時候我懷疑我根本不是喜歡畫畫，只是因?yàn)槎阍诋嬍依?，會感覺很安全，不會有壞人?！?/br>
    “我這樣的人，你怎么會喜歡呢？”

    他疑惑地歪著頭，哭得眼淚鼻涕弄花了臉，落在顧矜芒的眼里就是個可憐兮兮的花貓，朝自己伸出柔軟的rou墊，“你跟我告白那天，我一整晚都睡不著，好害怕，害怕你因?yàn)槲沂艿侥切┤说膫??！?/br>
    “我知道不可能的?！?/br>
    “但是我又忍不住開心，一邊笑，一邊害怕，像個瘋子?！?/br>
    “我看見你和宋云桃在一起，我不開心，可是我想到你們都那么好，那么正常，又覺得祝福，終歸是比我好得多，可是我又難受?！?/br>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做了，顧小芒?！彼踔欛婷⒌恼菩?，跪坐在沙發(fā)上，似神明座下最虔誠的信徒，眼神純真又迷茫，述說著自己的夙愿，“但是求求你，再等等我，再給我一次機(jī)會，不要像之前那樣突然就消失不見了?！?/br>
    “我找了你很久很久的?！?/br>
    “你打陳全那次，你突然消失了那么久，我每天都很擔(dān)心，但是你不理我，我給你發(fā)消息你不回，給你打電話也不接，我去了很多地方找你，你都不在，我會很擔(dān)心你的安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