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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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貴妃的表情瞬間一言難盡起來,轉(zhuǎn)身就走,生怕梅庚在她面前用弓弦勒斷誰的脖子。 梅庚不以為意。 他曾動用過無數(shù)殘忍而又血腥的酷刑,但重生回來這些年,他的心性已然越發(fā)平靜,若非必要,便絕不動那些手段。 人之所以為人,是因有底線,一旦越過,便是無盡地獄。 何況那些恨意不會因?yàn)檎勰ト魏稳硕玫绞婢彛粫跉埧嶂凶屪约河l(fā)沉淪。 “隨便扔哪?!泵犯愿懒艘宦?。 一直到婉貴妃的尸體被拖走,他一直都神色淡淡,難辨喜怒,楚洛也始終一言不發(fā),只是眼中刻骨恨意近乎滔天,仿佛一柄利刃要將人生吞活剝。 但他現(xiàn)在也只有這雙眼睛能用。 梅庚并不介意,甚至噙笑道了句:“你猜林書俞會不會來救你?” 楚洛自然不會答話,梅庚便垂著眼自顧自地笑,“本王猜林書俞應(yīng)當(dāng)提醒你三思而后行了,怎么不聽他的話呢?” “……”楚洛也悔不當(dāng)初,他太過心急,竟中了計(jì)。 方才梅庚毫不猶豫踩斷婉貴妃脖子的狠戾模樣也讓他脊背發(fā)寒,楚洛不懷疑,梅庚隨時(shí)可能會踩斷他的脖子。 但梅庚并不打算那么做。 他很耐心,一直等到秦皈帶著楚策來。 楚策平靜得很,余光瞥了眼地上五花大綁的洛王,忽而溫溫和和地笑了:“怎么還活著?” 洛王難以置信地瞪大眼:“……” 楚策說要?dú)⒘怂?/br> 那個(gè)文弱怯懦的楚策不知何時(shí)蛻變成了如今的模樣,冷靜沉穩(wěn),心狠手辣。 梅庚抬眸,“本想著交給你發(fā)落,現(xiàn)在殺還來得及嗎?” 楚策斂了笑意,緘默片刻,在楚洛充斥恐懼倉惶的神色下,輕聲道:“留不得。” “唔!唔唔——!” 楚洛忽而瘋狂掙扎起來,他怕了,即便親眼看著生母去死也能鎮(zhèn)定自若,可事到臨頭,對死亡的恐懼終是占了上風(fēng)。 楚策猶豫片刻,上前去將勒在嘴上的布條扯下,紅著眼的楚洛便狠聲嘶吼道:“楚策,你敢殺我!我是你兄長,你敢弒兄!” 原還不大想開口的楚策彎了彎唇,“本王為何不敢?洛王殿下,你我之間何談兄弟二字,其實(shí)——本王當(dāng)真是有些恨你的。” 楚洛愣住,寒氣自脊背向上涌。 楚策神色接近漠然,語調(diào)卻端得平穩(wěn):“你假意與本王交好,不過是為引得太子變本加厲地欺辱,你當(dāng)本王不知?你瞧我的眼神,同太子,同那些下人,原是沒什么不同的?!?/br> 一樣的蔑視,厭惡,甚至瞧見太子多番折辱時(shí),都會露出痛快暗笑的神情來。 沒什么不同。 不過是楚洛更聰明,知道如何借刀殺人。 他從未有一刻相信楚洛。 楚洛愣下來,無從反駁,隨即又包含惡意地冷冷道:“你本就不是皇嗣,有什么資格站在這里?” 梅庚面色一沉,卻瞧見小家伙斯斯文文地笑了笑:“誰說本王不是?你母妃?還是先皇后?罷了,便當(dāng)做本王不是——那又如何?勝者為王敗者寇,如今是我勝了,楚洛,你還有什么想說?” 楚洛眼底蒙上一層絕望的死灰色,又極其怨毒地笑出聲:“我是不能將你如何,可你又有什么可驕傲的?靠著被男人壓才上位,楚策,你弒兄殺父,日后必定遺臭千古?!?/br> “本王不在乎?!背叱读嗣犯男渑郏p輕倚進(jìn)他懷里,笑得無比開懷,“天下人不懂又如何,若江山穩(wěn)固,大楚民安物阜,千古罵名本王也背得,遑論本王已有一心人,縱死同棺,永無孤單?!?/br> 話至此處,他笑意中驟然摻了冷厲,輕柔道:“而你——四皇兄,你會在亂葬崗中擁著黃土長眠。” 不再理會面色慘白的楚洛,楚策拽了拽梅庚的衣袖,“走吧,去瞧瞧陛下?!?/br> “楚策!??!” 身后傳來楚洛的嘶吼咆哮,梅庚將身邊人的手握得緊了些,出殿瞧見守在外面的秦皈時(shí),他停頓片刻,道:“給他個(gè)痛快,尸體丟亂葬崗就是。” 楚策一言不發(fā),只是面上的笑漸漸淡去,最終化為平靜無瀾的漠然。 梅庚瞧得真切,心下一片無奈,蜷指蹭了蹭淮王殿下白皙的臉頰,便聽見小家伙輕緩的嘆息:“我騙了他,我曾信過他的,那時(shí)他是唯一愿意護(hù)我的人?!?/br> 梅庚心疼得說不出話,在漫天沉悶積云下,將人攬入了懷,柔聲中盡是疼惜:“如你所言,日后無論何種境況,你身邊有我,永無孤單?!?/br> 今夜風(fēng)起云涌,他們時(shí)間不多,梅庚卻想就這樣一直抱著他的小殿下,天荒地老。 他的心上人是蓮,自污穢而生,品行高潔,淤泥不染。 梅庚還想著如何哄慰,懷里人卻抬起頭,已然收斂起方才的落寞,溫聲笑了笑:“走吧,今夜諸事繁雜,不是悲春傷秋的時(shí)候。” …梅庚又一次說不出話。 他的小策仿佛永遠(yuǎn)都那么堅(jiān)韌,如凜冬白梅,傲雪凌霜,摧而不折。 —— 多事之夜,宮中劇變。 碧華宮染血,曾萬千尊貴的楚皇垂垂老矣,如一捧枯骨躺在榻上。 “是銀線蠱。”段玉錦坐在桌旁,纖纖玉指捏著一塊精致糕點(diǎn),語氣輕松,“撐到現(xiàn)在已是不易,最多到辰時(sh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