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dāng)他給她放了血，擦拭完傷口的時(shí)候，卻發(fā)現(xiàn)龐嘉雯哭了她哭得很傷心，悲鳴哽咽的聲音全都壓抑在喉嚨里，斷斷續(xù)續(xù)發(fā)出的聲音如小獸一般奄奄一息。

    江懷想著她可能夢魘了，連忙叫她。

    “嘉雯……”

    “嘉雯……醒一醒……”

    “嘉雯，別哭了，快醒醒?！?/br>
    江懷看著龐嘉雯睜開眼睛了，只是她哭得厲害，眼淚還在一直掉。

    江懷用手帕給她擦去眼淚，剛想扶起她，卻見她一把扣住他的手，捏得緊緊地道：“你不怕我嗎？”

    江懷狐疑道：“怕你？龐嘉雯你夢魘了？”

    龐嘉雯笑著，難過道：“我都做鬼了，做了最兇最厲的鬼，你為什么還不怕我呢？”

    江懷：“……”

    果然還是沒有叫醒嗎？

    江懷嘆了口氣，突然不想折騰她了。

    然而龐嘉雯卻繼續(xù)道：“白若瑾，你來陪我吧！”

    江懷的瞳孔緊縮著，瞬間變得漆黑懾人。

    他緊盯著龐嘉雯那張蒼白悲戚的面孔，追問道：“你說什么？”

    龐嘉雯看著他，渙散的目光逐漸變得清晰，她望著他，呆呆的。

    江懷忍著怒氣，再一次問道：“嘉雯，你剛剛在說什么？”

    龐嘉雯眨了眨眼睛，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她感覺自己靠著的枕頭濕濕的，身體疼得厲害。

    恍恍惚惚中，她好像做夢了，夢見自己被困在長生牌里。

    那段日子對她來說憋屈又憤懣，她只要想一想都覺得難受，倘若做夢夢見了，那一定說了什么不好的話？

    最重要的，剛剛那些話好像都被江懷聽了去？

    他不會懷疑吧？

    龐嘉雯突然就慌了，臉色也愈加蒼白。

    第157章 缺失

    龐嘉雯掙扎著想要起來，卻被江懷強(qiáng)制按回去躺著。

    江懷居高臨下地望著她，擰著眉峰道：“你病著的，別起來了?！?/br>
    龐嘉雯應(yīng)了一聲，拉了拉被子，發(fā)現(xiàn)身體酸疼得厲害。

    她越發(fā)肯定自己做了噩夢了，因?yàn)槊看嗡灰蛔鲐瑝?，身體便會不由自主地緊繃著，等到醒來以后就會覺得渾身酸痛。

    龐嘉雯抿了抿干燥的唇瓣，沙啞的聲音細(xì)弱極了：“師父，我剛剛說了夢話嗎？”

    江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見她面色緊張，然而雙眸澄凈，顯然不記得自己說過了什么？

    他當(dāng)即道：“沒有什么，只不過罵了若瑾幾句?！?/br>
    龐嘉雯抬起頭來，苦著臉，皺著眉，赧然道：“我知道了，我下次不會了。”

    江懷看著她赧然的模樣，分明一點(diǎn)都不意外。

    他蹙了蹙眉，目光深幽幽地盯著龐嘉雯，想是要探究些什么？

    龐嘉雯被看得心里一凜，很快就低垂著頭，做縮頭烏龜狀。

    好在張朔和如意很快進(jìn)來了，要喂她喝藥。

    看著被子上的血跡，張朔意外道：“你還是給她放血了。”

    江懷沒有說話，他坐在一邊，看著龐嘉雯把藥喝了，然后叮囑她好好休息。

    龐嘉雯乖巧地應(yīng)著，等他走了才松了口氣。

    張朔見狀，忍不住笑道：“你師父對你這么好，你怕他干什么？”

    龐嘉雯虛弱地笑道：“徒弟怕師父是很正常的?！?/br>
    說完又忍不住問道：“剛剛師叔一直在嗎？有沒有聽見我說什么夢話？”

    張朔點(diǎn)了點(diǎn)頭，狐疑道：“我剛剛在啊，就是跟你師父吵幾句嘴去了一趟廚房。你剛剛說夢話了，說了什么？”

    龐嘉雯低垂著頭，悶聲道：“好像說了白若瑾?！?/br>
    張朔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高興道：“我以為你會把自己憋死呢，想不到做夢說出來了?！?/br>
    “這很好啊，我估摸著你這病明天就好了?！?/br>
    龐嘉雯不解，狐疑地望著張朔。

    張朔就道：“你和白若瑾分別以后，心里就一直藏著事。我和你師父都想問，又怕問了你不肯說，所以便都忍著?，F(xiàn)下你不避諱了，那你總可以告訴我，你在驛站為什么要試探白若瑾了吧？”

    龐嘉雯低垂著頭，淡淡道：“我想知道他對我究竟是不是真心的？”

    張朔聽后，輕哼道：“小騙子?！?/br>
    “你師叔我是個(gè)老江湖了，你騙不了我的，你也別去跟你師父說，你更騙不了他?！?/br>
    “那一日你和白若瑾說的話我們?nèi)悸牭搅耍婚_始以為你來真的，便想著要給你們兩個(gè)收拾殘局，少不了我們先做個(gè)見證，以免你們真的做下傻事?！?/br>
    “后來見你是在試探白若瑾，你師父當(dāng)即就不高興了。白若瑾怎么說也是他外甥，你這樣翻來覆去跟烙餅似的折騰，也就白若瑾是個(gè)小傻子，否則的話，換了是我都要報(bào)復(fù)你了?！?/br>
    龐嘉雯忍不住笑，烙餅這個(gè)比喻太形象了，還真是這樣。

    可誰讓白若瑾先騙了她？

    倘若一開始他們就坦誠相待，那她怎么會想著要帶他私奔？

    龐嘉雯的情緒突然就低落下來，因?yàn)樗氲搅?，倘若上輩子白若瑾早早告訴她真實(shí)身份，或許她就不敢?guī)е奖剂恕?/br>
    所以是不是白若瑾打算等到西寧再告訴她真相，那樣就可以給她一個(gè)驚喜呢？只是沒有想到他們會被抓回去，然后他怕說了她就會惱羞成怒放棄他了？

    還是說，他后來見她和永寧侯府鬧翻了，便不敢再說了？

    “陰差陽錯(cuò)罷？”龐嘉雯苦笑著，她越來越清楚，前世的那些不好的事情原本都是可以避免的，只不過是陰差陽錯(cuò)罷了。

    張朔見她又難過了，便忍不住道：“我和你師父覺得你像我們兩個(gè)養(yǎng)的花兒一樣，恨不得你一輩子不經(jīng)風(fēng)雨，開得燦爛明媚才好?！?/br>
    “可我們結(jié)識你之前就結(jié)識了白若瑾，實(shí)在是想不通，他那么好的一個(gè)孩子，怎么偏偏在你面前就像欠了你的一樣？”

    “你也別怪你師父，他現(xiàn)在更偏疼你。那日白若瑾追來，他不想你見白若瑾，就是不想白若瑾再影響到你?！?/br>
    龐嘉雯點(diǎn)了點(diǎn)頭，認(rèn)真道：“我知道的?！?/br>
    “所以這一路我都沒有提起白若瑾，因?yàn)槲也幌胱寧煾赣X得，他已經(jīng)表態(tài)要幫我了，可我還在他拋開舅甥情面的時(shí)候，卻又和白若瑾重歸于好。那樣就顯得師父里外不是人了，我不想那么做。”

    張朔輕哼，幸災(zāi)樂禍地看著龐嘉雯道：“依我看來，在你師父的心里，你已經(jīng)那么做了。”

    龐嘉雯扶額，面露苦澀道：“所以我打算以后都不敢跟他說白若瑾的事情了。”

    “在你們兩個(gè)的眼里，我是不是一直都是心胸狹隘之輩？”

    江懷去而復(fù)返，手里拿著一瓶藥膏。

    當(dāng)張朔發(fā)現(xiàn)他將藥膏涂在龐嘉雯放血的小小傷口處時(shí)，已經(jīng)無語到想吐血了。

    他指著江懷，說道：“你至于嗎？”

    江懷道：“這樣她能好得快一點(diǎn)，不至于受邪氣入體。”

    張朔：“……”

    龐嘉雯受寵若驚地望著江懷，也不敢動，只是半仰著頭看他，小聲道：“師父，我沒事的?！?/br>
    江懷輕嗤道：“是的，你沒事。你只不過燒糊涂了，以為自己已經(jīng)死了，還問我怕不怕而已？”

    龐嘉雯：“……”

    突然安靜的房間里，張朔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他對龐嘉雯道：“原來這就是你說的夢話啊，還想做鬼嚇你師父？”

    龐嘉雯尷尬地笑著，她做過鬼，奈何那個(gè)時(shí)候她只知道江懷，卻尚未結(jié)識，談不上想嚇唬。

    聯(lián)想到江懷剛剛說的白若瑾，龐嘉雯哪里還有不明白的。

    她嘆了口氣，伸手輕輕拉著江懷的袖子，似討?zhàn)埌愕溃骸皫煾福艺娴臎]有想和白若瑾重新在一起，我也不是存心要掃您面子的。我只是想知道真相，我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騙了我?！?/br>
    江懷看著她，小臉紅撲撲的，眼睛也紅紅的，唇瓣輕輕抿著，看起來委屈又無辜。

    他還能怎么樣？

    他們之間的事情連白若瑾都一頭霧水呢，他還能問個(gè)清楚不成？

    江懷扯回自己的袖子，冷冷地望著她道：“我只問一句，你要老老實(shí)實(shí)回答我”

    龐嘉雯立即跪坐著，舉著手指，一副老老實(shí)實(shí)的模樣道：“師父，您問吧，我保證一定說實(shí)話?！?/br>
    江懷拍掉了她舉起來的手指，直視著她那雙干凈清澈的眼眸道：“你和若瑾之間的矛盾是不是因?yàn)樗笔Я四銈兿嗵庍^的部分記憶？”

    龐嘉雯突然就傻掉了。

    她整個(gè)人如遭雷擊，一張紅潤的小臉?biāo)查g煞白，眼神也渙散了，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一樣。

    她什么都說不出來，甚至于連否認(rèn)都做不到。因?yàn)檫@個(gè)問題答案跟真相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龐嘉雯驚恐地垂下腦袋，雙手抓住被子，整個(gè)人開始顫抖。

    張朔都被嚇到了，他連忙站起來護(hù)著龐嘉雯，斥責(zé)江懷道：“君洛，你別問了……”

    江懷垂下復(fù)雜的眼眸，身上那股咄咄逼人的氣勢也消失殆盡。

    龐嘉雯的表情說明了一切，的確是這樣。

    一開始他也想不到，直到今日龐嘉雯昏迷不醒，胡言亂語。

    他和張朔早年間行走江湖，曾救過一個(gè)摔壞腦子的病人，那個(gè)病人整整昏迷了十幾日，醒來后記憶損毀，連自己的妻子也不記得。

    后來經(jīng)過他和張朔的診治，那個(gè)人也只記得自己的父母，并不記得自己娶過妻子。他那妻子對他不離不棄，每日都在他耳邊訴說二人如何相識，如何結(jié)為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