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貓妖低吼了一句。

    貓妖松開了握住傘柄的手，手中的竹青色紙傘掉在了地里，被揚起的晚風(fēng)吹的老遠，孤零零的落在雪地里，雖紙傘在純白的雪地里左右搖曳著，不細看卻難以發(fā)現(xiàn)。

    貓妖的臉上并沒有任何發(fā)怒的表情，她只是擺了一張十分奇怪的笑臉，睜得老大的眼睛雖然望向了我們，卻毫無光彩，她像是被惡靈附體了一般，嘴角彎起了不可思議的弧度，詭異且猙獰。

    “總是霍小玉、霍小玉、霍小玉的說個不停，誰能說我現(xiàn)在不是霍小玉呢？”戰(zhàn)栗的雙手被貓妖舉到了自己的眼前，“能彈出好聽曲子的手，能唱出美妙歌聲的喉，甚至這狐媚男子的貌此刻都是我的，我也是李益愛著的霍小玉?。　?/br>
    貓妖尖銳的聲音在山間回響著，如同怨靈一般久久不肯停息。

    貓妖的情緒突然變得很不穩(wěn)定，瘋了一般不停地喃喃自語著，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我只能呆呆的站在她的前面，伸出想要安慰她的手停頓在了半空之中，最后開始放了下來。

    “我沒有錯！我沒有錯，如果不是我！李益根本不可能再見霍小玉不是么！”貓妖一下抱著自己的肩膀蹲了下來，她縮起了的身子，不停地搖著頭，“為什么忘記我，為什么要忘記我，為什么……為什么要這么懲罰我，為什么……”

    鐘離溪微蹙了下眉，抱著胸的雙手也放了下來，用一種十分復(fù)雜的神情看著蹲在地上的貓妖。

    鄙夷的眼神中滑過一絲的憐憫。

    “妖和人不同，對于約定和誓言這種東西，會永遠排在自己性命的前面，這是身為妖最基本的尊嚴(yán)和證明”鐘離溪輕聲地和我解釋了起來，“很可笑吧，明明妖在六界之中是最邪惡狡猾的一族，卻有這樣滑稽的信條。所以做了無法達成的誓言或者違背了約定的事情，會被內(nèi)疚自責(zé)吞噬著，就像她現(xiàn)在一樣?！?/br>
    鐘離溪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看著貓妖，神情語氣皆是冷漠。

    鐘離溪說的事情我還是第一次聽說，畢竟妖在六界之中太過神秘神秘，天界所有的資料也是十分有限的，居住在妖界的妖又甚少外出，加上整個妖界被飄忽不定的結(jié)界保護著，連天界也無法確定其所處的位置。

    徘徊在人界的妖多數(shù)是修煉而成，雖沒有妖界里出生來的尊貴，卻也沒有太大的差別，就像人會有底線和尊嚴(yán)一樣，妖也有著不可違背的信條與信念。

    只是……

    “妖是這么矛盾的么？”聽著鐘離溪的話，這些原本應(yīng)該存在心里的話也就脫口而出了，“你也說六界皆知妖邪惡狡猾，他們最喜戲弄蒙騙他人，滿嘴謊話出爾反爾也是常態(tài)，妖被稱為妖也真是因為那些驅(qū)不走的邪念，既然如此……怎么又會用生命卻遵守誓言？”

    “那么‘上天有好生之德’又要怎么說呢？”鐘離溪譏笑道：“仙神不也是表面上是仁慈寬宏，給予一次新的機會，可又能改變什么呢？已有的罪孽是那么容易洗刷掉的么？以卑微的姿態(tài)接受新生，小心翼翼維持著隨時會崩塌的虛幻，何不抱著原由的罪孽坦然的生存？狡猾又如何？無惡不作又如何？至少妖一族不會用清高偽裝自己，是最真實的?！?/br>
    如此擲地有聲的言論讓我一下語塞，雖明白鐘離溪的言語中并非正確，卻無法清晰的指出來，停頓了片刻只無奈的回上了一句：“這可能……也是妖界被世人討厭的原因吧……”

    “因為最真實，反而無法被容納么？”

    我正挖空腦子想要糾正一下鐘離溪這怎么聽都不對勁的說話，蹲在地下的霍小玉卻在這個時候冷笑了起來““把真正的妖丟在一邊自顧自討論著這些，你們是故意給我機會還是小看了我？”

    貓妖抬起眼睛看著我們，豎起的眼瞳中滿是殺氣。

    “小看你？”鐘離溪嗤笑了一聲，字眼里滿是輕蔑：“根本沒把你放在眼里好么？”

    “你！”貓妖一下瞪大了眼睛，才吐了一個字，話語權(quán)又被鐘離溪奪了走。

    “我們也好，李益也好，有誰正眼瞧過你，你只是寄宿在霍小玉體內(nèi)道行淺薄的妖物而已！此時的你離了霍小玉會死，不離開你也沒有幾年可活，只是一條賤命你要何等妄自菲??？你為什么會在這里自己還不清楚么！你真的是來報恩，還是給自己找了借口留在霍小玉體內(nèi)，盼著她能活久一點，給你足夠的時間找不損性命也能和霍小玉分離的辦法？沒人來揭穿你，你以為就能這樣永遠自欺欺人下去了么！”

    我第一次見到鐘離溪訓(xùn)斥他人的模樣，往日總是微揚的薄唇此時緊抿成一條直線，他的語氣冷冰冰的，雖還是那張俊美的容顏，卻極具魄力，仿佛生來的王者一般，我都被他的威嚴(yán)震懾住，無法進行思考。

    面對這樣的鐘離溪貓妖啞口無言，我亦緩不過神來。

    鐘離溪一下吐露了太多，雖是在斥責(zé)貓妖，卻還是變相的把事實的真相的告訴了我。

    看著貓妖一副憤憤不平卻不知道要從哪里開始反駁的模樣，更是證明了鐘離溪那些話的可信度。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快樂~~~

    第38章 玉碎難全（三十七）

    “你之前不是說來道謝的么？這謝禮是要親手殺了我們么？”

    貓妖像是想從袖中掏出什么來，只是手還沒碰到袖口就被鐘離溪發(fā)現(xiàn)了，他的目光冷冷的掃過貓妖，眼底泛出的東西令人發(fā)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