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人一拍驚堂木，衙役們齊聲呼和，外頭看熱鬧的都閉嘴禁聲。

    “盤四妹，你狀告族長一家，殺害你父母、霸占家產(chǎn)，又派人追殺你們姐妹，可屬實?！?/br>
    “是，小女子被族長一家逼得走投入路，聽聞大人青天之名，才千里來投，求大人為小女子做主?！?/br>
    “大人，她誣告……”

    白大人一拍驚堂木，“不要隨意插話，還沒問到你?！?/br>
    年輕人一噎，乖乖閉嘴，他家也是一支小部族，祖父身上還有朝廷賞賜的官位，早知道就該穿官服來的，這樣在堂上還能有個座位。不行不行，這點兒小事，怎么能勞煩祖父出面，豈不是給她臉面了。自己出面，也是站著聽侯問詢，不像這賊奴跪著。

    “問案子就說案子，一件一件審清楚，不要隨意發(fā)揮，不要咆哮公堂。明白嗎？”白大人又重申了一遍規(guī)矩，才開始審案。

    “先審盤金童之死?！卑状笕苏Z氣平淡沒有起伏，聲音卻響亮堅定：“盤四妹，你狀告族長一家害死盤金童，可有證據(jù)？”

    “我阿爹是跟著族長家的馬隊出去的，他們說是失足跌下山崖而死，可那條路是走熟了的，我阿爹身子健壯，還帶著幫手，哪能那么容易就跌死。再說，那么多人同行，就眼睜睜看著嗎？定然是他們想要霸占我家家產(chǎn)……”

    “也就是說你沒有證據(jù)。”白大人打斷，問小頭人，“你怎么說？”

    “大人，冤枉，每年都有人跌死，也是走慣山路的老獵戶、老把式，他們也被人害了嗎？盤金童能有幾個銅板，值得我家謀劃？是我家馬隊看在同族情面上讓他跟著走，照應(yīng)他呢。跌死的怎么救，一錯眼人就掉下去了，神仙也沒法子，沒想到盤四妹這賊奴……”

    “雙方都是一面之詞?！卑状笕擞执驍啵皝砣耍瑐髫踝??！?/br>
    一個年老的仵作進堂來，行禮之后，簡單說了盤金童的尸體檢查情況?！按_實是高處跌落而死。此案重大，仵作房的老把式們反復(fù)核查了三遍。”

    “就算是跌死的，也不一定沒人害阿爹，要是他們推的呢？”盤四妹立刻反駁。

    “傳證人?！卑状笕擞忠慌捏@堂木，第一個證人走出來。

    “回大人，小人雖是領(lǐng)隊，要前后照應(yīng)所有人，可盤金童不是咱們的人，是看在同族份上容他一起走的。小人當(dāng)時在前頭開路，聽到驚呼趕過去，連他跌下去都沒看到，只看到坡底下的尸體?！?/br>
    第二個證人走出來，“奴只是牽騾子的?！?/br>
    “看見盤金童掉下去了嗎？”

    “沒，聽到聲音了，后來遠遠見過尸體，坡下一塊大石頭，全是血。”

    陸陸續(xù)續(xù)有證人進來回話，當(dāng)日有機會目睹舊獨盤金童跌死的那隊人馬全都被叫進來一一問話。白大人很有審問技巧，單獨、反復(fù)詢問某人，這些人都是不甚有見識的最底層平民、奴隸，剛開始還記得禮儀或者主家叮囑，被高官反復(fù)問幾遍，就只能說出自己記得的幾個細節(jié)。有奴隸麻木得根本沒去關(guān)心死人與否，主家之前叮囑的要說盤金童是自己跌死的都忘了。

    如此問過一輪，堂上只留下領(lǐng)隊、盤金童的長隨、第一個滑下山坡查看盤金童傷勢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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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咸魚的第二十四天

    長隨說“盤頭是踩空摔下去的，雨天路滑，前頭騾子把石頭踩松了，他一踩，直接滾下去?！?/br>
    “是奴，是奴，的確是踩空的，后腦勺撞在大石頭上，不然尸體直接滾到山腳?！钡谝粋€查看盤金童尸體的是個不懂漢話的山瑤人，衙門專門配個通譯。

    “大人明鑒，真是摔死的，咱也盡力了，當(dāng)場拿了預(yù)備好的草木灰給他敷在傷口上，可沒用啊，當(dāng)場就咽氣了，都沒留下什么話，二十幾個人都看著的，小人不敢扯謊?！边@是領(lǐng)隊的發(fā)言。

    白大人令小吏上前，讓所有證人為自己的證詞簽字畫押，重申作偽證是大罪，若是讓人發(fā)現(xiàn)舉報的衙門，不管過了多久，都會追究責(zé)任。證人們唯唯應(yīng)下，七嘴八舌得保證不敢。

    “富寧縣衙已派衙役勘察過，出事的山坡腳印紛亂，衙役去的時候又是幾天之后，下過大雨，沒有找到盤金童死于謀殺的證據(jù)。走訪寨中諸人，盤金童并未與何人結(jié)怨，盤金童的造紙作坊生意很好，不排除有人謀財?！?/br>
    “正是，大人……”跪在堂下的盤四妹剛要接口，白大人一個眼神過去，她就閉口不言了。

    “當(dāng)日在場諸人，沒有誰突然發(fā)橫財，家中親眷也未被人羈押。人證、物證、作案動機皆不充分，盤金童死于謀殺之說，并不成立?！?/br>
    “大人英明……”小頭人的馬屁剛說四個字，白大人的眼刀也過去了，剛剛才提醒過，為什么要打斷他發(fā)言。

    小頭人不敢繼續(xù)奉承，只罵道：“這該死的賤皮賊奴，膽敢誣陷……”

    外頭也想起議論之聲，沒想到看著柔柔弱弱的盤四妹，居然敢誣告。這太顛覆強弱對比了，之前多少人同情她，覺得她是受了壓迫，原來她也不那么干凈。

    嗡嗡聲剛響起，白大人一拍驚堂木，眾衙役齊聲呼喝，堂上瞬間安靜。白大人聲望在此，他明鏡高懸、不畏權(quán)勢的美名遠揚，在場諸人也是知道的，并不因他沒有偏向弱者，就有多大反應(yīng)，只是很少見這種身為平頭百姓，啥證據(jù)都沒有，就敢杠上權(quán)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