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季惟鈞已然隱隱明白周懷年的猜想。

    周懷年欣賞他，是覺得這人還算得上聰明，與他打交道并不需要太費力氣，“對，在那東西流通起來以前，建一座屬于他們自己的嗎啡工廠，真不是件難事?！?/br>
    有當(dāng)局的庇護(hù)，又有成嘯坤這么多年販毒的經(jīng)驗加人脈，這件在別人眼中看起來是天方夜譚的事，在他們手中只會像是新開一家商鋪那么簡單。

    季惟鈞那張笑臉此時已經(jīng)十分憤慨，他右手握拳狠狠捶向自己的右掌，沒法控制地罵了一句：“媽的！為了撈錢簡直不折手段！泯滅人性！”

    周懷年早就料到他的反應(yīng)，見怪不怪，只是淡然說道：“我打算盡快找到這件事的證據(jù)，到時候你和你那邊的人想辦法阻止，這事也就不能成真了?！?/br>
    季惟鈞冷靜下來，想了想，回答他道：“我倒是覺得，讓他們把事先做起來，我們再來個一舉搗毀，好讓全國百姓都看清他們的面目，這樣的打擊更為徹底?！?/br>
    周懷年的眉頭又蹙了起來，他何嘗不知這樣的辦法是最完美的，然而他沒什么興趣在黨派之爭上，只想早早掐斷惡源，因為他痛恨那些麻痹人神經(jīng)并能叫人家破人亡的東西。除此以外，他也已經(jīng)不想再耗，與成家、與蘇之玫，他都想盡快了斷。若是像季惟鈞所說，等那些人將嗎啡工廠建起，再等生產(chǎn)，再等售賣，而后想辦法搗毀，兩年的時間都可能就這樣搭進(jìn)去。到時候，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呢？怕是再也不愿與他有半分關(guān)系……

    季惟鈞見他面色又變沉郁，便小心試探道：“或許……這件事我應(yīng)該先做匯報，再做商量……”

    周懷年拍了一下桌子，“不行，這事兒沒得商量！”

    他下了決心，語氣不容辯駁。

    第十四章 外心

    自那日把話與周懷年說開以后，這些天穆朝朝便只是兩點一線地往返于江宅與藥鋪之間，即便她現(xiàn)在有心想涉足實業(yè)，那些老板們的聚會她也暫時不大敢參與了。她是真算不準(zhǔn)哪場聚會里就會有周懷年，她不想碰上，只要碰上就怕自己會再也狠不下心。

    可即便是這樣，她也沒法將他的身影從自己的腦中徹底抹去。忙著做事時還好，一旦閑下來，那思緒便會不自覺地飄到那人的身上去。仿佛又經(jīng)歷了一次分離，不同的是，那時與他分開，她還能躲在屋里偷著想他，偷著哭。而這一次，是她自己下的決斷，于是，就只能拼命忍住想念，忍住眼淚。

    她情緒不好，連江家那兩個小娃都看得出來。白天里也不見她有多少笑容，等到晚上，卻也不睡，一個人坐在院子里對著藥碾子磨藥，失魂落魄的。

    來一陣風(fēng)，吹散天上的云，仿佛也要將她那顆飄忽不定的心都一并吹走。也沒管磨的是什么藥，等磨好了要裝袋時，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磨的是治咳癥的白附子。無端端又想起他來，他母親便是因咳癥才沒的。

    他的眉眼與他母親很像，頭一次見他，穆朝朝的腦子里便蹦出“清風(fēng)霽月”這樣的詞來，后來見他母親，才知這樣好的長相是隨了誰。那位婦人雖長年纏綿病榻，臉頰上的rou都已有些凹陷進(jìn)去，但光看五官便不難想象，在她年輕時該是一副如何出挑的模樣。

    穆朝朝去時，她正好醒著，聽到外屋有年輕男女說笑的聲音，首先便覺得是江柏遠(yuǎn)來了。

    “是柏遠(yuǎn)來了吧？”她大約是強撐著才從床上坐起，用很虛弱地聲音向門外的方向喚人。穆朝朝雖然沒親眼看見，但跟著江柏遠(yuǎn)一同進(jìn)去時，便看到她伏在床邊咳個不停。

    江柏遠(yuǎn)趕上前去，替她撫背，“伯母，您快躺下，我也不是頭一回來了，您還起來做什么？”

    咳嗽不止，江柏遠(yuǎn)轉(zhuǎn)頭又對穆朝朝說：“去，倒杯水來。”

    穆朝朝原本愣在那里，被江柏遠(yuǎn)一支使，這才回過神來?；呕艔垙埖纛^出去，四下探看著那間簡陋的小廳堂。沒有什么多余的家具，唯有一張桌子，兩張木凳而已。桌上一把水壺，兩個瓷杯，穆朝朝瞧見后，緊忙小跑著過去。

    里面的咳嗽聲依舊不停，帶著穆朝朝倒水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有些發(fā)顫。

    “你在干什么！”

    突然門外一聲厲喝，穆朝朝被嚇得將水灑了出來。她正要回頭去看，就見周懷年已經(jīng)跑到了自己身邊。手里的杯子和水壺被他奪走，她人便有些木訥地怔住了。

    他臉上沒有一點笑，往瓷杯里倒了半杯水以后，放下水壺，便又去拿放在地上的暖瓶。打開暖瓶上的木塞，“砰”的一聲，站在周懷年不遠(yuǎn)處的小姑娘微微一顫，似是又被嚇到。周懷年瞥她一眼，沒對她說話。穆朝朝只覺得，此時眼前的人，陌生得就好像他們真的從來都不認(rèn)識一樣。

    而她并不知道，在周懷年的眼里，此時的她，也全然不像之前在居云寺里時那副膽大包天的模樣。

    嫻熟地兌好了溫水，周懷年便往里屋走。

    “阿年回來得正好，伯母咳得有些厲害，你快來看看?！苯剡h(yuǎn)見周懷年回來，像是盼來了救星。

    “嗯，我來吧?！敝軕涯瓴换挪幻Φ刈哌^去，伸出手有節(jié)律地在母親背上一下下拍打，替她順著痰氣。

    片刻后，周母終于止住了咳。江柏遠(yuǎn)長出一口氣，方才的情形當(dāng)真是要將他嚇?biāo)?。看著周母將溫水服下，又被周懷年扶著在床上躺好后，江柏遠(yuǎn)這才想起穆朝朝來。他轉(zhuǎn)頭尋了出去，就見小姑娘正垂著頭，不停絞扭自己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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