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翻開懷表看了一眼，對她說道：“我先送你回去吧，這里有阿笙守著就夠了?！?/br>
    穆朝朝往病房內(nèi)又瞧了一眼，小聲道：“不用等她家人來了再走么？”她總是記得“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這樣的話。

    周懷年一面把玩著手里的懷表，一面若有所思地說道：“等也是可以等的。但我挺受不了他們動不動就對人鞠躬那套的。不管怎么說，你這樣怎么也得算是她的救命恩人吧？一會兒等人來了，這躬要是鞠起來的話，怕是得沒完沒了?！?/br>
    “啊……”被他這么一說，穆朝朝也想到了那樣的場景，她當即皺著鼻子搖了搖頭，“是有些讓人受不了，那我還是先走吧?！?/br>
    這姑娘還是像從前那般好哄，周懷年意足心滿，收了懷表別回自己的衣襟，“走吧，我送你。我在這兒，也受不了?！?/br>
    說完給站在不遠處的阿笙使了個眼色，手便不動聲色地虛攬著穆朝朝的背脊。怕她會有察覺，一路走，便一路找她感興趣的話題與她閑聊。問到了江家藥鋪近日的生意，又夸了夸她如今給人施針又有了進步，提及那會兒她給他母親施針，就已經(jīng)是一副小大夫的模樣。話說到從前時，也不見他流露出傷感，兩人談興漸濃，是比前些日子在一起時都要融洽的樣子。

    醫(yī)院人來人往，都不在他們眼里，兩個人貼在一起走著，談笑著，你一言我一語，像是剛生情愫的一對男女，眼神交換中帶著纏綿的情意，肢體之間卻又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大嫂！”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他們后面?zhèn)鱽恚鲁艘幌?，頓住腳步。

    身后腳步聲急躁，由遠及近，周懷年虛攏在她背上的手緩緩收回，與她一起回轉(zhuǎn)過身，打算去瞧瞧打破這美好氛圍的人到底是誰……

    第二十二章 辛苦

    江柏歸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穆朝朝身邊的男人，牙關(guān)緊咬著，哪怕還隔著兩三米的的距離，穆朝朝也能看出他因生氣而緊繃著的面部肌rou。

    穆朝朝下意識地與周懷年分開一點距離，從臉上擠出一絲略帶尷尬的笑意：“柏歸，你怎么在這兒？”

    江柏歸不說話，也不動彈，一身黑色的學(xué)生制服將他的身型襯得格外板直。

    倒是被他死盯著的周懷年先彎了唇角，他看著穆朝朝，語氣很是溫柔地問道：“這位就是柏歸么？與小時候不太一樣了?！?/br>
    他這副裝作自來熟的模樣，終是惹煩了江柏歸，年輕的學(xué)生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不太禮貌地回嘴道：“離我大嫂遠一點，別以為我們江家沒有男人！”

    “柏歸！”穆朝朝出聲喝止他，不想他與周懷年發(fā)生沒必要的沖突。

    周懷年低頭一笑，并不把江柏歸的那番話放在心上。開口說話，還在同她打趣，“朝朝，你這個大嫂，看起來有點不太好做的樣子。”

    “關(guān)你什么事？！”江柏歸上前幾步，語氣愈沖。

    “江柏歸，你到底要干嘛？”穆朝朝壓低聲音斥他，將他又推回去幾步。

    江柏歸將臉撇向一邊，倔強如故。

    仿佛站在一旁看好戲的周懷年，轉(zhuǎn)了轉(zhuǎn)拇指上的扳指，悠悠地說道：“別讓你嫂子太cao心，否則你可以再來問一遍，關(guān)不關(guān)我的事?！?/br>
    眼見江柏歸沖動的性子又要再起，穆朝朝用手死死地固住他，轉(zhuǎn)而拿央求的眼神看向周懷年，“你……你趕緊回去吧……行不行？”

    見她如此，周懷年這時才微蹙了眉頭，方才眼里那種冷鷙的神情也逐漸變?yōu)榱藨z惜，“我想好了，那件要你答應(yīng)的事?！?/br>
    穆朝朝此時并不想與他說這個，她咬了咬唇，問他：“非要在這時候說嗎？”

    “對?！敝軕涯瓴幌胱尣剑补虉?zhí)起來，“只要你應(yīng)了，我就走。”

    穆朝朝被這兩頭攪得心煩，為了想盡早結(jié)束這樣的局面，只得無奈答應(yīng)：“好吧，好吧，你說吧?！?/br>
    周懷年那對漆黑如深潭的眸子將她深深望著，語氣也已軟了下來，“答應(yīng)我，多為自己著想，別做讓自己太辛苦的事?！?/br>
    穆朝朝一時沒琢磨明白這話，只這么淺聽了一遍，便點頭應(yīng)了下來，“好，我記下了?！?/br>
    周懷年眉頭松開一些，對她笑了一笑，想要再說些什么，卻又適可而止地打住了。

    走了，墨色長衫的下擺帶起了風，從她身邊擦身而過。人在融進沉沉夜色中時，終是嘆了一口氣……

    回江宅的路上，穆朝朝原是叫了兩輛黃包車，臨上車時，卻被江柏歸打發(fā)走了一輛。穆朝朝蹙起眉來看他，卻被他推著上去，而他自己也擠著坐到她身邊。

    “我有些事想跟你說?！苯貧w表情嚴肅，讓穆朝朝以為他還要因為周懷年的事刨根究底。

    “柏歸，我覺得你是有些誤會。今日在跑狗場有位女子暈厥了，他也是好心幫忙，才與我一起把人送來醫(yī)院。我覺得你沒必要總是對他這樣的態(tài)度，過去的事誰也說不清對錯?？v然是他錯了，也不該永遠揪著這個錯處一輩子也不放?！蹦鲁宄貧w始終記恨周懷年的原因，而這也是她頭一次站在周懷年的立場上，替他向別人解釋。

    江柏歸與他大哥不同，從小便是個炮仗脾氣，想什么便說了，便做了，沒有那么深的城府，卻也很容易與人起沖突。這時又從她嘴里聽到有關(guān)那個人的事情，剛壓制下去的火氣，便又竄了上來，“大嫂，能不能不提那個人？我就是看他不舒服，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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