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會跟班主任撒嬌，讓班主任不要給爸爸打電話，會打擾到他。

    等家長會正式開始時，張夏旬和徐如徽在教學(xué)樓的樓梯間坐著。

    夏日微風(fēng)里，眼前是生機(jī)勃勃的綠色。

    張夏旬卻捧著臉說：“可能我命該如此吧，任何選擇里，我都應(yīng)該被放棄。”

    大學(xué)的時候，徐如徽認(rèn)識游深。

    有段時間游深很忙，有一次他生病，給徐如徽發(fā)信息讓徐如徽從外面給他帶幾顆退燒藥。

    她到他教室門口時，聽到他不知在給誰打電話，沙啞著聲音說：“如果這是我的命，那我就認(rèn)！”

    當(dāng)時夜色已濃，明月高掛，游深掛了電話后坐在凳子上，沒有再管手里的報(bào)告文件，他身子往后靠，一搖一晃地，像懸崖邊緣搖搖欲墜的冰凌。

    而徐如徽就在門外，她沒有進(jìn)去，就默默仰頭看著月亮。

    明明月光只有一丁點(diǎn)亮，卻照得目之所及之處都是冷的。

    那天徐如徽沒有進(jìn)去，她加錢叫了一個跑腿，重新給游深送了一份。

    在徐如徽的人生里，命中注定這個詞語，似乎不是什么褒義詞。

    如果世間一切運(yùn)轉(zhuǎn)真的按照命中注定來，那么所有人的努力和掙扎都會被蓋棺定論為徒勞無功。

    那么世界將是一個巨大的笑話。

    這是游深曾在學(xué)校演講時講的。

    她當(dāng)時覺得游深說得對。

    可如今趙酉識對她說，喜歡她，是他命中注定的事情。

    命中注定這個詞語里，還可以包含愛嗎？

    徐如徽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沒敢再看趙酉識的眼睛，她微微偏頭，看向遙遠(yuǎn)的煙花，和近在遲尺的噴泉。

    她在巨大的喧鬧熱潮中，沉默地咀嚼只屬于自己的孤獨(dú)。

    晚上回酒店，徐如徽剛躺下，收到了張夏旬的微信。

    她問她明天有沒有空，一起吃個晚飯。

    徐如徽算了下時間，明天上午要跟趙平川去趟園博園，估計(jì)晚上才能回鹿上。

    她跟張夏旬說：【后天吧?！?/br>
    張夏旬回了個ok的手勢。

    翌日三人都沒有出發(fā)很早，十點(diǎn)鐘在酒店吃了個早餐，臨近中午才到園博園。

    園博園這種地方對趙平川這種小孩子來說總歸不是什么有趣的地方，再加上這是老師布置的任務(wù)，他更加沒什么心思逛。

    下午三四點(diǎn)鐘，趙平川就喊著要走。

    “去吃飯？”趙酉識問。

    趙平川：“想去吃漢堡?！?/br>
    趙酉識臉色不太好，“不去?！?/br>
    趙平川挽住趙酉識的胳膊，“干嘛不去！”

    趙酉識：“不想去，別煩?！?/br>
    趙平川嘴巴一撇，扭頭就要去找徐如徽。

    趙酉識及時拽住他，臉色很差，“別煩，趙平川，我這會兒沒在跟你開玩笑?！?/br>
    趙平川不解，“干嘛！不去就不去，那么兇！”

    徐如徽本來去衛(wèi)生間了，剛出來就聽見趙平川跟趙酉識大呼小叫的。

    她走過來，“怎么了？”

    趙平川還沒說話，趙酉識冷冷掃了趙平川一眼，到底是長輩，平時再沒大沒小的，關(guān)鍵時刻還是有些怵。

    趙平川抿了抿唇，跟徐如徽說：“沒事?！?/br>
    鬧了這么一出子，趙平川顯然沒有多大的興頭了，好像吃什么他都覺得無所謂。

    徐如徽自己是個很無所謂的人，可她看見平時有任何需求都會大膽提出來的趙平川這樣心里卻不太好受。

    去商場的路上，徐如徽找機(jī)會問了趙平川。

    趙平川還是不解，“我就說了句想去吃漢堡，他就那么兇?！?/br>
    徐如徽幾乎頃刻間就明白趙酉識的意圖了。

    她笑了笑，摸了把趙平川的腦袋，“沒關(guān)系，我?guī)闳??！?/br>
    “小叔又不讓?！壁w平川還是不高興。

    徐如徽說：“他聽我的?！?/br>
    趙平川：“真的？”

    事實(shí)上不管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徐如徽一直都很清楚趙酉識是聽她話的。

    只是她很少明確地發(fā)出什么指令。

    所以導(dǎo)致趙酉識很多行為都顯得有些強(qiáng)勢和莫名其妙。

    大概他也在掙扎，在猜，因?yàn)闊o法確定哪一種答案才是正確答案，于是便把所有的答案都一股腦扔給她。

    他不怕她多什么。

    他只怕她沒有，怕她不夠。

    想到這里，徐如徽偏頭看了眼地鐵里，在一旁護(hù)著他們倆的趙酉識。

    她笑了笑，回答趙平川：“是啊。”

    出了地鐵就是商場入口，趙平川這會兒心情好點(diǎn)了，趙酉識臉色也好了很多。

    他也覺得剛剛對趙平川的態(tài)度太差了，主動揪了揪趙平川的耳尖問他：“吃什么？”

    趙平川還沒說話，徐如徽說：“吃漢堡吧?！?/br>
    趙酉識一頓，抬頭看向徐如徽。

    徐如徽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而后垂下眼眸，主動牽住趙平川的手，“走咯?！?/br>
    趙平川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自己的愿望被實(shí)現(xiàn)了。

    他也開心。

    留趙酉識一個人神色不明地在他們后面跟著。

    快餐店不管什么時候人都很多，趙平川興致勃勃地點(diǎn)兒童套餐，徐如徽在一旁坐著。

    趙平川問她吃什么，徐如徽搖了搖頭。

    坦白說，這里的味道令她作嘔。

    她一直在忍著。

    其實(shí)細(xì)想那么多年，徐如徽很少忍耐什么，哪怕任素秋在某些程度上很難產(chǎn)，她也不覺得自己是在忍受任素秋，她覺得自己就像在上班，任素秋給她提供學(xué)費(fèi)和生活費(fèi)，而她接受任素秋的陰晴不定。

    這都是有來有往的交易。

    談不上忍耐。

    可此刻看著趙平川，她卻覺得好像在忍耐什么。

    她抬頭看向在自動取餐機(jī)器旁邊站著的趙酉識，心里想，她被趙酉識慣得有些恃寵而驕了。

    “你不吃嗎？”趙平川問她。

    徐如徽搖了搖頭。

    這時趙酉識把趙平川點(diǎn)的圣代送過來，聲音不冷不淡地說：“我出去一趟?！?/br>
    趙平川和徐如徽同時看過去，趙平川吃得不亦樂乎，說得含糊不清：“去哪兒？”

    趙酉識懶得搭理他，只說：“吃你的?！?/br>
    他也沒有告訴徐如徽自己要去哪兒，去做什么。

    但是徐如徽卻隱隱能察覺到。

    她猜趙酉識是給她買點(diǎn)她愛吃的東西去了。

    她很好奇，在趙酉識心里，她會愛吃些什么呢。

    她覺得自己好像在認(rèn)識一個新的人。

    一個新的，趙酉識世界里的徐如徽。

    “你要嘗嘗我的圣代嗎？”趙平川的話將徐如徽追隨趙酉識離開的視線拽回來。

    她搖搖頭。

    “很好吃的?！壁w平川極力推薦。

    徐如徽笑了，“我不愛吃這些?！?/br>
    “那你愛吃什么？”趙平川問。

    徐如徽停頓了下，唇邊笑意更濃些。

    “我也在等?！彼f。

    然而直到趙平川一整個圣代都吃完了以后徐如徽也沒等到趙酉識，外面不知為何忽然sao動起來，徐如徽在一剎那心臟狂跳不止，她驀地站起來，就在她準(zhǔn)備往外走的時候，外面不知誰忽然喊了一聲：“殺人了！”

    徐如徽一下子定在原地。

    周邊霎時間變得混亂不堪，路人猶如沙丁魚群似的往店里涌。

    有人將徐如徽撞倒在桌子上，她胯骨軸正好磕在桌子角上，劇烈的疼痛一下子將她從空白中拽出來。

    “怎、怎么了？”趙平川驚慌失措地拽徐如徽的手。

    可徐如徽卻一下子將趙平川甩開了，她大步往外走，趙平川被嚇哭，一邊哭一邊跟著徐如徽一起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