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朝汐 第115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抱上金大腿后,我的魚塘炸了、重生后靠畫畫金手指斷案如神、穿進八零:炮灰女配自救指南、決斗當天和死對頭穿進狗血文、穿至獸世當獸醫(yī)[種田]、當萬人嫌在九漏魚綜藝鯊瘋了、您的外掛已上線[快穿]、穿成對照組后我靠養(yǎng)崽爆紅、皇太弟、惡龍被勇者一見鐘情了
阮朝汐咬著香甜的奶餅,耳邊聽他悠閑談論起桃枝巷的小宅子,笑談宅院過于小了,只能多費些心思細細布置。 聽著聽著,她的心神逐漸放松下來。 如今兩人又重回了熟識多年的故人。他對她親近而有禮,她對他親近而關懷,亦師亦友,輕松而又自在,正是她多年渴求的,令她夜晚做夢也能露出微笑的相處方式。 提起桃枝巷宅子,阮朝汐心里微微一動,當面問起了傳聞?!爸奥犝f桃枝巷地貴,那宅子賣出了百金貴價,可是真的?” 荀玄微并不隱瞞,“大致不差?;羟宕辟I,多出了點價錢。若是慢慢議價,七八十金應該足夠了?!?/br> 阮朝汐咀嚼著香甜的奶餅,默默聽完。 七八十金,于她來說,還是過于貴價了。 他們這幾日早出晚歸,四處打聽高平郗氏的田畝舊產。打探來的結果令人吃驚。原來號稱京城新景的十畝桃林,居然是郗氏當年門第輝煌時,郗氏大宅的后花園。 郗氏的舊宅,曾經就坐落在桃枝巷一帶。如今桃枝巷左右兩邊的五六戶宅邸,都是曾經的郗氏大宅的一部分。 她越打探,越心涼。郗氏族滅,在京郊的田畝產業(yè)早就被新貴門第瓜分一空,就連城里的大宅都被分割得七零八落,各有主家。把阿娘的遺物葬在郗氏舊地的希望越來越渺茫。 難不成真的像陸適之提議的那樣,秘密葬在桃林里? 馬車沿著京城御街一路往北,再往東,轉過了十畝桃林。她一路思索著,抬手再去拿奶餅,摸了個空。 荀玄微眸光帶了細微笑意,向她展示空空的小碟。阮朝汐郝然停了手。 “三兄,等下你要回何處?可是桃枝巷?” “今日回懸山巷。何事?” 懸山巷官邸,配的是京城本地的廚子。 “白蟬阿姊給三兄做的豫州口味的細點,大半倒被我吃用了……” 阮朝汐思忖了片刻,提議。 “懸山巷離青臺巷不遠。若三兄不嫌棄的話,可愿來青臺巷用個晚食?我的院子里有小灶。我自己的粗淺手藝,偶爾熬煮些湯羹,水飲餅,清粥飯食,味道尚可,都是豫州口味?!?/br> 荀玄微輕輕地笑了。他這幾日雖然政務勞碌,但人夜里休息得好,氣色反倒比剛來京城時好,語氣也更加舒緩從容。 “求之不得?!?/br> 阮朝汐院子里的小灶,是最近兩日新砌的。 她現(xiàn)今以“荀九娘”的身份住在青臺巷,雖然吃用的不多,但樁樁件件都是荀氏的財帛。她心里過意不去。 他們四個冬日在豫北山里打獵,帶出來不少臘rou皮子。姜芝在京城市集上四處晃悠,京城繁華,銅錢和絹帛在市集上通用,幾張完整的猛獸皮子賣出了高價。手上的兩匹絹帛沒動用,其余積攢的財帛清點一下,比云間塢出奔時還要豐裕點。 阮朝汐每日清晨出去,打聽高平郗氏的田畝舊產去向,碰著清晨出攤的各色餅子食肆,幾人圍坐著就用了朝食。路過rou鋪買兩斤rou,碰著鮮魚市集買幾條魚,傍晚拎回院子里,晚食就在小灶自己動手做了。 算上她自己,李奕臣,姜芝,陸適之。今晚被她領回去的荀玄微,是第五個吃用她院子里的小灶晚食的。 ———— 今晚不巧,馬車入青臺巷時,荀氏正門前不太平。幾個穿著體面的仆婦圍在門外,荀氏大宅的管事娘子站在人群中央,兩邊正在掰扯。 “九娘回來了!”管事娘子聽到巷口車馬動靜,嚷嚷道,“我家九娘初來京城,人都不識幾個,你家主人是何人,為何會下帖邀我家九娘?還請明示?!?/br> 一名中年精干仆婦堅持到,“我家主人吩咐,需得面見了九娘再說?!?/br> 阮朝汐聽到這里,掀開了一角車簾?!昂稳藢の遥俊?/br> 那名中年精干仆婦終于等到了正主,面露喜色,急忙奔到車邊,恭謹行禮起身,“春日花開好時節(jié),我家主人邀九娘赴宴?!?/br> 阮朝汐詫異地接過拜帖。 裝幀得極為精美,四角精細鏤空海棠圖案,大紅封皮,用的是京城里最流行的銀光紙,在周圍燈火映照下閃閃發(fā)光。 她先查看最下方的落款。 “白鶴娘子。” “白鶴娘子……是哪位?不認識?!彼玖讼滦銡獾拿碱^,“可是九郎的外祖家那邊的女眷?請恕我不能去。等我寫一封辭謝信?!?/br> “我家主人并非蘭陵蕭氏的女眷。九娘初來京城,不認識我家主人白鶴娘子。但京城中誰人不知白鶴娘子的善名。不知九娘可聽聞過京城東北的“凈法寺”?” “你家主人白鶴娘子,是凈法寺的人?” 精干仆婦雖然動作恭謹順從,但隱約顯出自矜。 “正是。偌大一座凈法寺,便是我家主人巨資興建的。我家主人雖然是帶發(fā)修行的居士,但身在紅塵,心入佛門,散盡萬貫家財,在京城篤行善事。恕奴多嘴,白鶴娘子的請?zhí)F重如金,在京城一貼難求?!?/br> 阮朝汐的目光落在“白鶴娘子”的署名上。目光冷了下去。 她想起了凈法寺后殿里遇到的那位帶發(fā)修行的居士。陰晴難測,翻臉無情。 原來是她。 她隨手把“貴重如金”的請?zhí)踊厝ィ?nbsp;“不去。李大兄,我們走?!?/br> 中年仆婦急眼了。 “九娘!白鶴娘子還有一封手書,隨請?zhí)黄鹚蛠?,請九娘過目?!?/br> 她匆匆舉著書信奔近,“我家主人的身份不比尋常,乃是宮里出身的貴人!請?zhí)簿土T了,我家主人親筆手書,還請九娘萬勿推辭?!?/br> 阮朝汐越聽越皺眉。 不是帶發(fā)修行的居士么?怎么又成了宮里的貴人了。京城怎么亂成這樣? 她接過書信,并不拆看,隨手收入袖中。 今晚接三兄回來用晚食,她不想為小事阻了興致。 車馬過正門,往西側角門行去。荀氏宅子的家仆這時才赫然發(fā)現(xiàn),回來的不只是九娘,竟還有輛寬敞大車不聲不響地跟著后頭。 等他們向跟車的部曲查明身份,竟然是自家久未登門的三郎君,慌忙開正門迎接,又四處找尋不知在哪處宴席買醉的荀九郎時—— 荀玄微已經淡然越過門檻,由阮朝汐領著進了西邊小院。 新砌的灶臺添柴生火,昨晚準備好的扁長面團,手撕成小截,下入燉煮了整夜的濃rou湯里,乳白色大骨濃湯在火上咕嚕嚕翻滾,rou香漫溢,加些調味青蔥,不過片刻功夫,一碗熱氣騰騰的水飲餅[1]端了出來。 院子里新栽了一棵梧桐,年歲不久,枝葉生得細弱,好在樹下還搭了個棚子,薔薇藤蔓爬得茂密,正是春日花時,粉色紫色的薔薇開滿了棚架。 院子里的食案就放置在梧桐樹下,薔薇花架邊。 阮朝汐邀貴客入座,自己也盛了一小碗,于食案對面落座。筷子挑起面餅,自己先嘗了一口,感覺滋味鮮美,放下了心。 “三兄嘗嘗看,我在云間塢時學做的。豫州口味的水飲餅,和京城口味大不同?!?/br> 荀玄微夾起一筷,凝視著奶白的湯面,“可以吃到阿般親手煮的晚食,三生有幸?!?/br> 他對待面前這碗水飲餅的態(tài)度很細心。 細細地咀嚼吞咽,吃一口,贊一句。 他吃得慢,阮朝汐自己用完半碗水飲餅,對面的碗里還剩大半碗。 小院里有荀九郎送來的茶罐和泉水。她自己雖然從不用,但荀玄微好茶,她趁著他未用完晚食,起身烹茶。 烹茶的技藝,是她在西苑時,沈夫人的嚴厲教養(yǎng)下學會的。步驟精細,分寸拿捏一絲不茍。 等到泉水滾沸,熱騰騰的茶湯溢出清香,阮朝汐捧著茶盅回返,赫然發(fā)現(xiàn)—— 一塊面餅也不放過,一口熱湯也未留下。 她大約知道荀玄微的飯量,道家養(yǎng)生講究七分飽足,他的晚食約莫半碗。 剛才怕他白日里辛勞饑餓,按照李奕臣的飯量,盛了滿滿一瓷碗,湯汁幾乎要從瓷碗口漫溢出去。原想著,多了總好過不夠,他吃用得飽了,自己會停筷。 何時吃飽的不知,但顯然未??辍iL案對面放下空蕩蕩的碗。荀玄微用完了李奕臣的飯量,表面并未顯露什么,從容地接過茶盞,只喝了一口,溫聲贊了一句好茶,便放下了。 “實在用不下了?!彼咧鍦\笑意,難得開了個玩笑,“腹中湯面已橫在咽喉。再喝兩口清茶,只怕要噴涌而出?!?/br> 阮朝汐瞠目瞧著那空碗。干干凈凈,連碗底的湯也未留下。 李奕臣的飯量,既然已經盡數(shù)入了荀玄微的腹中,此刻說什么也來不及,她啞然片刻,只得勸了一句, “回程路上,還請馬車緩行,免得顛簸過了,噴……” 話未說完,唇邊已經現(xiàn)出清淺的梨渦。她實在忍不住,扭過頭去,對著角落方向抿嘴笑了。 天色入了初更,荀玄微不急著告辭,阮朝汐怕向來少食的人驟然吃多了出事,也有意把人多留一陣。 兩人起身在小院里走動消食了片刻,荀玄微問她,“這處青臺巷宅院占地不小,后園景致尚可一觀,你可有去后園走動?” 阮朝汐搖搖頭。她這些日子早出晚歸,惦記著查明高平郗氏舊日的田畝山頭,并無心思在青臺巷宅子里閑散走動。荀九郎得空時邀了她幾次,被她推拒了。 荀玄微此刻正好要散步消食,阮朝汐隨手提起一盞燈籠,隨他出了院門。 兩人沿著曲折長廊往后園走,一路有石燈映照庭院,沿路看守的家仆遠遠退避。推開后院尋常的兩扇木窄門,阮朝汐抬頭,第一眼便怔住。 看似尋常的木門后別有洞天,后院圍墻蜿蜒延伸,兩邊不見盡頭,后院居然原地起了一座丘陵,遮蔽視線,登山小徑兩邊懸掛著燈籠,夜里都點亮了,燈火從丘陵腳下蜿蜒去山頂。 阮朝汐有時候四處眺望,會遠遠地看到這處丘陵。她原以為是京城某處的無名山陵,沒想到竟然充作后院景觀,圈在宅院里。 荀玄微引著她去登山小徑,接過她手里的燈籠,示意她握住兩邊鎖鏈。 “京城位于洛水邊上,平原無山,你在京城遠眺看到的所有山陵,都是遠途運土而來,人力堆砌而成的,充作各家后院的山景?!?/br> 阮朝汐今日才對青臺巷這處荀氏大宅的占地廣闊有了認知。 “為何要人力堆土砌成山?”阮朝汐握著鐵索,在夜風里緩行上山,驚愕地發(fā)問,“這山丘雖然不高,但人力填土,平地成山,也不知要耗費多少人力財帛!” “就是要耗費人力財帛?!避餍⑻嶂鵁艋\,當先一步,在前頭給她照亮腳下山路。 “京城眾多的高門勛貴,廣宅大院、珍饈佳肴,家家有得。不耗費巨資人力財帛,不在自家后院堆砌成一座精巧奇景的高山,如何彰顯家族之富貴?” 荀玄微提點她一句,“阿般,京城炫富成風,改朝換代而風氣不改。以后你在京城出門赴宴,莫要再穿舊衣了。” 阮朝汐站在燈火高處,想了一會兒,又低頭看自己這身漿洗得干凈的銀線暗繡梅花短襦長裙,“穿舊衣赴宴又如何?” 月下人姣色如玉,她年歲增長,眉宇間稚氣減去,人穿得素凈,氣質便顯出幾分清冷,有如月宮里的廣寒仙子踏足紅塵。 荀玄微看在眼里,想起這幾日神不守舍的宣城王,又想起突然熱絡起來、日日湊到面前的蕭昉。 “若是尋常士子,穿舊衣赴宴會被認為寒門出身,輕易便遭受羞辱。至于阿般你……”他深深的看她一眼,繼續(xù)扶著鐵索往上,于高處俯瞰京城。 “是我多言了。你喜愛穿舊衣便穿罷。無人會說你什么?!?/br> 第90章 平地填土而成的山丘并不很高, 沿著登山小徑,百多步便登上了頂。阮朝汐站在高處遠眺京城,果然在近處就看見三四座平地而起的丘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