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儲山身邊的跟班接連被林霧和燕歸辭聯(lián)手淘汰，最后只剩下江儲山一人。

    林霧：“不知道那些被你牽連的人在場外會怎么看你？真遺憾啊, 如果不是你，他們說不定會晉級下一關(guān)?！?/br>
    這種厭烏及烏的連坐方式她還是跟江儲山學(xué)的，江儲山一開始針對她, 就只是因為她和裴修風(fēng)關(guān)系好, 她如今只不過是將她的體驗如數(shù)奉還。

    江儲山：“是你把他們淘汰出局，少在這里挑撥離間！”

    他臉色發(fā)白，無法想象如果自己止步第二關(guān)的場景, 身為江家人，“爭第一”是刻在骨子里的祖訓(xùn)。

    要是他真的在此被淘汰，父親和長老們一定會狠狠斥責(zé)。

    他不再和林霧爭斗，想法設(shè)法要上岸通關(guān)，然而林霧死死盯著他，甚至還有余力把一些人丟進陣法里讓他們搶奪字條。

    面前的林霧強大得如同一座高山, 一次次襯托出他的無能和狼狽，他怎么也逾越不過去。

    晉級名額有限, 時間再耽擱下去，他真要無緣下一關(guān)。

    江儲山喊道：“長孫南筠！”

    長孫南筠并不關(guān)注這場爭斗，她獨自靜坐在角落，安靜得猶如一個雕像。

    被點到名字，她嘴唇抿一下，暴露出并不平靜的內(nèi)心。

    “長孫南筠，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我被淘汰嗎？”江儲山大聲喊道。

    他語氣里含著火，有對自己無能的憤怒，也有對長孫南筠默然旁觀的憤懣，若不是實在走投無路，他絕不會求助長孫南筠。

    “江家人都像你這樣天真嗎，竟然覺得她能改變你的結(jié)局？”林霧一腳踹在江儲山胸口。

    “你至今沒被淘汰，不是你有多厲害，而是我還沒真正送你出局，懂嗎？”

    江儲山沉入水中，又掙扎起身，咽下嘴里的血，目光陰狠，“你也知道我是江家人？”

    “江家人又如何？”林霧聽出他的話里的威脅，不以為意。

    只要人不死，她把江儲山打得只剩半條命都沒問題。

    如今她有姜挽霜這個名義上的師父，結(jié)交七皇子姬無咎，還有常家和千羽閣這兩條關(guān)系，她的背后又何嘗沒有一張網(wǎng)？

    江儲山：“長孫……”

    風(fēng)浪掀起，把江儲山從頭潑到腳。

    林霧：“你不如喊喊你爹娘的名字，說不定更有用?！?/br>
    長孫南筠在眾人的目光下站起，走向三人，艱難開口道：“林霧……”

    “你勸我也沒用，要是實在想幫他，可以跟他一起動手?！绷朱F看向她，神情平靜，既無傲慢也無憤怒。

    “長孫南筠，我希望你好好想清楚，不要做讓自己后悔的事?！?/br>
    她指的不是這場比賽，而是一樁婚事。

    長孫南筠苦澀道：“我有難處。”

    長孫家對她那么好，她不能辜負家族的栽培，這條命本來就是長孫家的。

    “你爭過嗎？”林霧怒其不爭，“天底下誰沒有難處，你天賦好有實力，為什么不敢爭？”

    長孫南筠：“我……”

    “你怕走錯路，怕無法承受選擇帶來的后果，所以戰(zhàn)戰(zhàn)兢兢，甘愿做他人手中的提線木偶，這樣即使做錯事你還可以說是他人致使，對嗎？”林霧毫不客氣道。

    “長孫南筠，你真是個懦夫。”

    長孫南筠臉上煞白，說不出一句話來。

    水鏡外，長孫家中，夫人看著畫面里的女兒，面露心疼，“她還小，什么都不知道，這世道對她太過不公。”

    長孫宿淡淡道：“是你把她保護得太好才讓她失去棱角，你一邊希望她堅強獨立，一邊為她擋去所有風(fēng)雨，不覺得矛盾嗎？”

    他盯著水鏡里的林霧，喝一口茶，“莫夫人，你護不了她一輩子，正如現(xiàn)在，她終究要面對外面的風(fēng)雨，你該感謝有個人能這樣罵她?！?/br>
    正是有期盼，所以才會點出長孫南筠的錯誤，希望她走在正確的路上，一個指路人有時候不比一位良師的份量輕。

    “我總覺得虧欠，覺得她應(yīng)該能過得更好?！蹦蛉舜箿I。

    若不是她的身體支撐不住，她的女兒本該可以更自由自在地活。

    長孫宿：“你現(xiàn)在還覺得江儲山是良配嗎？”

    水鏡如實地將弟子們的表現(xiàn)放出，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江儲山是什么樣的人。

    莫夫人：“我一直覺得您是最好選擇，只是您不愿意。”

    長孫宿：“她不適合當(dāng)家主夫人，或許你可以看看裴修風(fēng)，雖然無權(quán)無勢，但他有個叫林霧的主動為他出頭的朋友?！?/br>
    語氣平靜得仿佛在談?wù)撈渌说氖?，言辭中全是利益，沒有半分情意。

    莫夫人低頭，“我會考慮的?！?/br>
    長孫宿：“你為什么認為她必須有個依靠，又不是沒了男人她就不能活。”

    這話說得辛辣，直白得甚至有點難聽。

    莫夫人：“我只是不想她太辛苦，若有個人相互扶持日子會好過得多。”

    長孫宿：“然后再生個孩子，男人不小心死掉，像你這樣過一生？”

    莫夫人：……

    她被噎得無話可說。

    水鏡內(nèi)，長孫南筠同樣沉默，林霧還要追問，被裴修風(fēng)打斷。

    裴修風(fēng)：“夠了！”

    “夠什么夠？”林霧爆發(fā)。

    “你又比她好到哪里去，有本事沖我嚷嚷，你怎么不敢和江儲山爭？我看你是失去得不夠多，竟然還能假大方裝釋懷，你說祝福她的時候自己不覺得惡心嗎？”

    裴修風(fēng)只說了兩個字，換來一長串的怒罵，一時愣住，不明白林霧那么大的火氣從哪來。

    裴修風(fēng)深吸一口氣，語氣緩和道：“你生氣什么？”

    林霧：“我氣我自己，有時候我寧可沒遇到過你?！?/br>
    如果沒遇到師父，她痛苦掙扎，但至少還有活下去的欲望。

    可是老頭子救了她，讓她好好活，自己卻耗盡壽命去報仇，最后招呼都沒打一聲就走了，尸骨無存，她日夜守護的墳塋也不過一個衣冠冢而已。

    她的前半生被困在惡人鎮(zhèn)，中間艱苦修煉幾十年，苦里偶爾夾雜的糖把她的后半生困住。

    如果她穿越到千年前沒有遇見裴修風(fēng)，她就不會心存希望，但事情就是這樣發(fā)生了，她不做到眼睜睜看著歷史重演。

    既是幫裴修風(fēng)，也是救她自己。

    林霧這話說得太狠，狠到裴修風(fēng)有些無措。

    他沉默良久，說道：“我看著她，你把江儲山淘汰?！?/br>
    江儲山：……

    來來回回，事情沒有一點轉(zhuǎn)變，唯一不同的是岸上的弟子更多了。

    林霧閉閉眼，把心中翻涌的情緒壓下去，她看向江儲山。

    江儲山臉色難看，“林霧，你非要把我逼到這個地步嗎？”

    實在不行的話，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他就是淘汰也要拉著她一起！

    正當(dāng)他拿出壓箱底的法器，準備自爆一波帶走林霧和燕歸辭時，事情出現(xiàn)轉(zhuǎn)機。

    林霧：“我可以放過你一次，但是有條件?！?/br>
    江儲山：“什么條件？”

    林霧：“道歉?！?/br>
    江儲山錯愕，“什么？”

    林霧：“給裴修風(fēng)、長孫南筠、燕歸辭、葉清黎一個一個道歉?！?/br>
    向那些被他傷害過的人一一道歉，其他人她不管，但是這四人不一樣。

    江儲山：“就這個？”

    林霧：“是?！?/br>
    江儲山：“好?！?/br>
    比起他腦中想到的一些條件，一個道歉相對而言簡直輕飄飄得沒有任何損失，頂多就是有點丟面子。

    可他被逼到如此境地，早已沒有臉面可言。

    他老老實實道歉，第一個面向的人是燕歸辭，“對不起?！?/br>
    燕歸辭沒有多大反應(yīng)，聽到林霧的話后知道這架打不下去，感知到林霧情緒不好，站到她身旁輕輕撫一下她的后背，林霧有點像貓，撫摸后背能舒緩她的情緒。

    江儲山的道歉還在繼續(xù)，第二個是葉清黎，葉清黎繃著一張臉，往林霧的方向看一眼，嘴角微微上揚。

    第三個人是長孫南筠，她從前面被林霧堵得說不出話開始，身體緊繃得像一張即將射出箭的弓，直到此時都沒放松。

    最后一個是裴修風(fēng)，他表情微微錯愕，目光看向的人不是江儲山，而是林霧。

    像是怕林霧覺得道歉心不誠要重來一樣，江儲山咬字清晰，音量正好，完成任務(wù)一般說完四句“對不起”，轉(zhuǎn)頭看向林霧。

    林霧往旁邊退開，讓他過去。

    江儲山一步三回頭，生怕林霧說話不算話突然襲擊，但林霧一直沒動，反倒是察覺江儲山前方無阻礙的師兄師姐出現(xiàn)阻攔。

    被林霧困在陣法里的人也看見這一幕，頓時什么面子都不要，也顧不得之前自己剛剛罵過林霧，張嘴就是道歉和求饒。

    “我錯了，我和你道歉，實在對不住，是我一時豬油蒙心才做錯事，求你放過我一次吧！”

    林霧看一眼對方，微微一笑，“我沒有針對你們啊，這不是讓你們感受魚腹的氛圍嗎？哎呀，一刻鐘前有人碰到了字條，真是個幸運兒啊?！?/br>
    碰到字條的弟子被放出來時還有點蒙，察覺到自己獲得自由時欣喜若狂，慌忙朝岸上跑去。

    路過林霧時拐了個彎，小心謹慎向前行，不敢看她一眼。

    剩余其他人看見真有人能出去，原先認為林霧故意困住他們，他們永遠也出不去的沮喪掃空，打起雞血般繼續(xù)搶奪字條。

    林霧看向江儲山，放過他一次又如何，她可以打碎他所有的驕傲，又讓他通過第二關(guān)。

    她也可以在最后一關(guān)等著他，送他一場真正的竹籃打水一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