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他這些年對大理寺發(fā)出去的海捕文書的了解，如果七天之內(nèi)沒有抓到人，往后再抓到人的概率就會逐漸變小。

    很多通緝發(fā)出去，但凡被拖過去了最開始的黃金時期，就可能需要非常久的時間才能有結(jié)果，半年、一兩年都算運氣好的，不少遠(yuǎn)走高飛后十年八年都沒抓到的。

    狄松實表情欣賞：“出了個好緝捕，要說起來昭哥兒你估計有印象，就是抓住你之前破的那個案子里的采花大盜的‘天煞’”

    狄昭昭驚訝：“又是他？”

    這么厲害的嗎？一抓一個準(zhǔn)？

    “他是怎么抓到人的？”狄昭昭好奇的問。

    狄松實搖頭：“這就不知道了，他并非在大理寺提人領(lǐng)錢，我也很好奇他如何抓到這么多人的?！?/br>
    他簡單說了幾個上了海捕文書的，從窮兇極惡的，到做了惡事逃竄的，甚至有改頭換面的，都能被他揪出來。

    聽得屋內(nèi)驚呼連連。

    “山匪他都能抓單個的？不是說他就一個同伴嗎？”徐氏為這個武力和膽氣驚詫不已。

    “這個潛藏在賭坊里的人，是怎么被他發(fā)現(xiàn)的？”顧筠也不敢相信。

    咸魚也咋咋稱奇：“這日子瀟灑啊，各個地方到處跑，可以吃各地美食，見各地風(fēng)景，沒錢了就砍個海捕文書上的人，這不就是話本里的俠客行走江湖嗎？”

    “是個人才?！钡宜蓪崘鄄诺?，但他搖搖頭，“追緝哪有你想的那么簡單？那是個苦活，一般人都受不了，非有大毅力者不可久做?！?/br>
    聽著聽著，狄昭昭覺得莫名有種熟悉的感覺。

    他腦子里浮現(xiàn)出一個人的身影。

    徐氏擺擺手：“老說這海捕文書怪滲人的，咱們商量商量端午宮宴的事?！?/br>
    端午之后直到下半年，也就沒什么重大節(jié)日了。

    故而過了端午，狄昭昭也要全心全意準(zhǔn)備秋闈。

    端午佳節(jié)，對勛貴和高官來說，還有一件事，進宮參加賜宴。

    端午賜宴是傳統(tǒng)，大雍端午會休沐，皇后請命婦們?nèi)雽m喝喝茶，吃吃粽子，皇帝也會宴請群臣，還會賞下些粽子、折扇一類的物品。

    對狄家來說，也算是一樁不輕不重的大事了。

    徐氏和顧筠入宮的經(jīng)驗都還少，要cao心妝容服飾。

    狄先裕和狄松實，則是不約而同想起了上次的“才藝”

    一個已經(jīng)品咂出味道，感覺到是有人引導(dǎo)才有此事。

    一個感覺心有余悸，雖然回旋鏢不傷人，還有好處拿，但是總歸是太刺激了。

    他們不約而同地看向狄昭昭。

    “看我做什么？”狄昭昭疑惑，還低頭看看自己。

    咸魚警惕：“你不會還有‘才藝’吧？”

    第149章 端午賜宴

    端午佳節(jié)。

    狄家人在稍作準(zhǔn)備后, 就一同入宮赴宴。

    這次端午賜宴倒不是上次的泰和宮，宮殿內(nèi)四處掛著粽子燈籠，飄著淡淡的粽香, 殿內(nèi)有宮女穿梭來往，燈影暖融、曲悅悠然，很是宜人。

    狄昭昭和狄先裕在一名宮女的帶領(lǐng)下走到席面上時，已經(jīng)有不少武將落座席間，那些武將相互交談，但在看到狄昭昭父子時，不少人都笑容和煦，還有些遙遙舉杯示意。

    軍械一案與武將牽連最深, 在初聞時, 他們最為震怒，若不是面對這些魑魅魍魎武力無用，怕是這些憋悶的怒火都足夠讓牽扯其中的人, 被五馬分尸無數(shù)次。

    任誰都能看出來, 若沒有狄昭昭在, 很難這么干凈利落的把整個網(wǎng)連根拔起。

    再想想新送往邊關(guān)的雨燈、還有已經(jīng)有巨大突破的“打獵玩具”，不少武將看狄昭昭父子的眼神, 簡直比看自己的愛馬還要灼熱。

    越是高層，知道得越多, 眼神更為內(nèi)斂, 但也止不住地往他倆身上看去。

    軍械案狄昭昭參與非常深, 最后的卷宗中還有大量依靠個人能力的證據(jù)，若只看卷宗, 難免會有人質(zhì)疑。

    蕭徽特地和狄松實商量過, 眼瞧著狄昭昭年歲漸長, 還要參加此次秋闈，若順利，或許明年春闈一舉入仕，雖然亮到明處仍然有些危險，但也該給他造勢了。

    雛鳥自然需要保護，但長成之日，總要搏擊長空。

    這才有了那日殿上之事。

    一來為其揚名，二來也是要將此大案的功勞穩(wěn)入懷中，有此根基，日后仕途都會比那些白身入仕的同屆進士順利許多。

    其實平日里，很少有人會專門去關(guān)注別的衙門的事，尤其是各中細(xì)節(jié)。

    但其實真要查，并不難查，狄昭昭已經(jīng)在四方都做出功績，揚了名氣，許多事情都已經(jīng)隱隱浮出水面。

    殿上一事，猶如掀開了最后那一層膜，天光霎時大亮，許多事猶如刺破黑暗的晨光，倏然落下，闖入眼簾。

    稍稍調(diào)查一下，一樁樁匯聚在一起，當(dāng)然讓人驚駭。

    見狄昭昭父子兩人走來，安國公目光就凝在狄昭昭身上，見他黑眸炯亮，體魄健朗，渾身溢滿少年人的蓬勃朝氣，不由對身旁人感慨：

    “尚未入仕，小小年紀(jì)就做出如此功績，還敢放言志在掃蕩jian惡，還世間乾坤朗朗?，F(xiàn)在的年輕人可真是不得了，當(dāng)?shù)闷鹨痪?，驚才風(fēng)逸，壯志煙高?！?/br>
    在安國公身側(cè)的是他家三郎，他笑道：“自從您聽了他們父子倆‘武德高照’，是軍需天才的說法后，再不提狄昭孩子心氣了?！?/br>
    安國公此前只覺得狄先裕好，孩子氣一團的狄昭，更多的印象是可愛，饞嘴，還有點貪玩，聰慧也是有的，但不見世家子弟自幼學(xué)習(xí)規(guī)矩，習(xí)文練武的穩(wěn)重自持。

    但自從雨燈之事過后，視線一旦落到狄昭昭身上，確認(rèn)此子絕不是什么受父親庇佑、得家族鋪路的勛貴子弟，視線就再也挪不開了。

    聽到家中小輩玩笑，倒也不惱，輕笑一聲，只擺擺手說：“從前年幼，孩子氣些又有何妨？”

    他看到各方搜集來的資料，都有些不敢相信這些全是幼年時期那個頑童般的小孩做的，甚至冒出一個與許多人相仿的念頭——不會不是父親為后輩鋪路，而是小輩讓功給長輩？

    這在官場中很罕見，但也并非沒有。

    有些年輕人能力出眾，但資歷太淺，自己得到破格提拔后，短時間內(nèi)無法再晉升，此時若家族中長輩正巧在關(guān)鍵期，則將功勞讓到長輩頭上，助力其邁過晉升中的關(guān)卡。

    又或者家族中中流砥柱陷入困境，急需立功來保住官職或免于責(zé)罰，有些齊心的家族則會群策群力。

    這便是家族強盛，相互扶持的道理，若家族衰敗，獨木難支，行走官場自然更艱難，稍有不慎跌落下去，再想復(fù)起則艱難數(shù)倍。

    而狄家這種，太過新奇了，故而這些年眾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

    但在那日大殿宣讀查處到的軍械案證據(jù)后，許多人的目光落在狄家，不免有人產(chǎn)生了這種想法。

    要知道年紀(jì)太小的孩子，也是承托不下什么功績的。

    總不能讓朝廷封賞一個五六歲，七八歲的孩子為伯爺、侯爺，乃至國公？聽了都讓人覺得荒唐。

    隨著狄昭昭聲名鵲起，朝中關(guān)注到他的人越來越多，這種說法也在暗暗流傳，但也只是心中想想，沒有誰會不識趣的說出來。

    只是在宴會上看到狄先裕和狄昭昭父子倆的時候，不由多看了幾分。

    狄昭昭最近在家全心全意念書補課，追趕落后的進度，自然對這些都一無所知。

    見到兩人落座，附近的暴指揮使笑著打招呼：“穎悟侯，狄世子，精神飽滿健碩，當(dāng)真是應(yīng)了那句老話，人逢喜事精神爽。”

    狄昭昭和狄先裕自然也是都開口：“暴指揮使?！?/br>
    狄先裕先笑著說：“端午佳節(jié)，自然神清氣爽?！?/br>
    狄昭昭也點頭，笑著看他：“我觀暴指揮也面色紅潤，中氣十足，難不成也有喜事？”

    “哈哈哈哈……”暴指揮使朗笑兩聲，舉杯道，“當(dāng)然有喜事，說來也與狄世子有關(guān)，雨燈此物可當(dāng)真方便我營地許多，風(fēng)雨夜間拱衛(wèi)皇宮更是便利至極。”

    更細(xì)的安排布置，暴指揮使當(dāng)然不可能在這兒當(dāng)眾說，但只需聽他這兩句，還有如此高興的面色，便知從前，風(fēng)雨夜深時，定然是他神情緊繃，睡臥不安時，而雨燈應(yīng)當(dāng)助力不小。

    “有幫助就再好不過了。”狄昭昭自然是高興的。

    暴指揮只是可惜：“你說我們又不是沒見過，怎么就是想不到？要是早知如此，我早先就把營地里的雨燈拿出來你看看了。”

    分明是他先認(rèn)識狄家父子，還處得關(guān)系不錯，結(jié)果讓趙梁那家伙白撿了這個功勞。

    暴指揮使同他們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陸續(xù)有身著宮裝的侍女，手捧著托盤，送來許多醇香的酒水、精美的菜肴，擺放在各官員面前的長條餐幾上。

    按照規(guī)制，端午筵席有酒水五盅，果品、糕點、湯三品、粽子一碟，菜三五色，根據(jù)官職高低不同，規(guī)制也有些不同。

    狄昭昭面前這桌，自然是規(guī)制最高的一類，他好奇的盯上綁著九彩編繩的粽子，黑溜溜的眼睛里露出一點好奇。

    這是九枚個頭小巧，味道各異的小粽子，乖巧的躺在盤子里。

    狄昭昭拆了兩個試試，覺得滋味不錯，好吃得眼睛都瞇起來，美滋滋地說：“爹爹你試試這個藍(lán)白色兒的?！?/br>
    狄先裕聞言，也干脆的吩咐一旁宮女拆了兩個，有點期待的吃起來。

    父子倆一會兒吃吃這個，一會兒嘗嘗那個，還時不時討論一下，能隱約聽到“這個好吃”“不愧是御廚”“回去試試”的聲音隨風(fēng)傳過來。

    許多朝中大員：“……”

    真的來宴席上吃東西的，還是罕見。

    尤其是看最近在風(fēng)口浪尖的狄昭昭，實在是沒法將眼前這個吃得開心的明亮小少年，和前些時日那個鋒芒畢露的狄昭聯(lián)系起來。

    但不論如何，如暴指揮一樣來打招呼的人還是不少。

    有稽查寺的官員上前來，有狄昭昭熟識的大理寺少卿幫忙介紹：“這位是稽查寺的李大人，永德三年進士，上次考績后才升入稽查寺，現(xiàn)任稽查寺少卿?！?/br>
    “李少卿。”狄昭昭拱手行禮，不太確定這人找人牽線認(rèn)識他做什么。

    李少卿回了個禮，客套兩句，他才思索著開口：“狄世子有所不知，李某此次前來，是有所求。軍械一案迷霧重重，突破口也小，狄世子能抽絲剝繭、一點點剝離出外層迷霧，查出三位主犯，實在是令人驚奇?！?/br>
    “并非我一人之功，若非師父主導(dǎo)大局，大理寺審訊迅速，此案不會如此圓滿。”狄昭昭實話實說。

    “狄世子謙虛了?！崩钌偾湫χ亯|了一番，這才表面來意。

    原來是想請狄昭昭出手，幫稽查寺追蹤新崛起的一批烏香販子，稽查寺覺得很是棘手，無從下手，但稽查寺官員無不覺得，這類案子，和軍械案實在是太像了。

    只要狄昭昭出手幫忙，稽查寺絕對能如虎添翼，一層層將整個販賣烏香的團伙連根拔起。

    “不好意思了李大人，這你得找我祖父?！钡艺颜巡缓靡馑嫉男πΑＫ咳找顣?，自然不可能什么案子都管，那樣即使從早忙到晚也破不完，于是這些年接的，大多都是祖父替他篩選過的，避免卷入一些無謂的斗爭和傾軋。

    李少卿試圖避開狄松實的路沒走通，悻然而去。

    他似乎打開了某個大門。

    接下來，陸續(xù)有人笑著過來打招呼，有的找狄先裕，有的找狄昭昭，有來自兵部的、有來自工部的、還有即將奔赴前線的武將。

    每個人所為之事都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