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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相思曲在線閱讀 - 清慈番外攜手余生共霜雪,蓬身何必問歸

清慈番外攜手余生共霜雪,蓬身何必問歸

    成婚之前,文氏瞧見她日漸沉悶,便勸她出去散散心,順便說些寬慰的話。二人相約郊游踏青,湖水碧澄,楊柳低垂,微風(fēng)掠過,帶來淡淡的泥土香氣。

    文氏一見舊友,便笑著跑去閑聊,清慈則獨自漫步至湖邊。遠遠地,瞧見一個年輕的世家公子正卷起袖子釣魚。那公子一副生疏模樣,握竿的手竟微微顫抖,魚線在水面上打了個彎兒,晃悠悠地浮起又沉下,徒勞無功。

    清慈看得出神,忽然間失笑出聲:“你這般釣法,怕是釣不上來一尾魚的。”

    那公子聞聲回過頭來,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瞳仁澄澈,帶著幾分憨厚與窘迫。被女子如此調(diào)侃,他臉頰微紅,囁嚅道:“我、我是第一次來釣魚。叫姑娘見笑了?!?/br>
    清慈心中稍稍一動。她舅母出身漁家,自己小時候也曾好奇地跟著學(xué)過幾日釣魚。那時湖光瀲滟,蘆葦叢中藏著魚兒穿梭的影子,她小小年紀(jì),蹲在船頭執(zhí)竿,扯起魚線時,便是滿滿的歡喜。

    “釣魚也不是憑空就能學(xué)會的。”清慈抬手指點了幾句,“這竿子太直,魚線也沒放夠長。再者,拋竿時要穩(wěn)住腕力,不要急于收線,得靜下心來?!?/br>
    那公子聽了連連點頭,卻依然笨拙,幾次甩竿皆是徒勞。見他額角沁出汗珠,清慈終于忍不住走過去,從他身邊的小廝手中接過魚竿。

    她挽起衣袖,執(zhí)竿甩出,姿態(tài)輕巧如燕子掠波,魚線在水面劃過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她靜立片刻,眸光如水,似乎在等待著什么。忽而手腕輕抖,便將魚竿往上一提,竟釣上來一尾鱗光閃爍的鯉魚。

    那公子眼中頓時透出驚喜與欽佩,圓圓的眼睛瞪得溜圓:“姑娘當(dāng)真好本事!”

    清慈忍不住笑了,將那條魚兒遞給他,淡淡道:“送給你吧,算是釣魚的見面禮?!?/br>
    公子受寵若驚,連連道謝,神色里透著幾分孩子般的歡愉與真誠。

    清慈笑著拍了拍手上的塵土,轉(zhuǎn)身去尋文氏。春風(fēng)拂面,帶來遠處楊柳的新綠。回到湖岸邊,方才那個公子已不知去向。

    成親那日,鑼鼓聲震天,爆竹聲四起,熱鬧得似要將整個府邸掀翻。清慈坐在紅燭映照的喜房中,紅綢垂落,繡床錦被,眼前一片明艷如火。她的心卻沉在幽深的水底,既期待,又惶然。外頭的喧鬧仿佛隔了一層簾幕,只隱約聽見腳步聲由遠及近,直到房門“吱呀”一聲推開。

    那人走到她面前,衣袂拂動,呼吸微促。她低垂著頭,只覺心跳如擂鼓。終于,那雙顫抖的手緩緩挑起蓋頭。

    喜娘笑道:“新郎新娘清喝合巹酒?!?/br>
    清慈抬眸,對上一張笑意盈盈的臉。那雙圓圓的眼睛里盛滿驚喜與歡欣,仿佛天光破云,朗朗明凈。

    “原來是你?!蹦枪有Φ妹髅某瘹?,語氣中透著幾分難掩的喜悅。

    巧了不是?竟是那日在湖邊笨拙釣魚的世家公子。

    因有了那一面之緣,兩人倒也不覺拘謹(jǐn)。房中賢坐在她身旁,聲音溫和,細細講述起釣魚的來由。

    “我娘的病總不見好轉(zhuǎn),想吃魚,我便想著親手為她釣一尾鮮活的做湯補身。奈何那是我頭一次嘗試,竿子握得都發(fā)抖,笨手笨腳,一無所獲。若非遇見娘子,只怕真是要空手而歸,愧對娘親了。”他一邊說著,一邊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眼神卻是亮晶晶的。說到末了,他的臉又微微泛紅,帶著些許羞澀與期待:“我們……也算是有緣。以后,就拜托娘子多教教我釣魚了。”

    清慈望著他這副模樣,忍不住輕笑出聲,紅唇彎起,眉眼明媚:“你一世家公子,學(xué)這些不著調(diào)的東西做什么?”

    房中賢卻小心翼翼地靠近,眸色溫柔,試探著輕握住她的手,指尖微涼。聲音也放得極輕,像是怕驚了什么:“因為,我想讓娘子教我?!?/br>
    清慈一怔,微微低頭,耳尖染上了緋紅,卻并未抽回自己的手。

    房中賢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溫潤儒雅,卻帶著幾分未泯的天真與單純。尤其是那副動不動便臉紅的模樣,像個羞怯的大姑娘似的。

    偶爾夫妻閑談片刻,他盯著她的唇瓣看得入了神,驀地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后,反倒先慌亂地低下頭,耳根紅透。

    他常常問她:“清慈,你最想做什么?”

    清慈側(cè)首想了想,神色間流露出幾分憧憬:“我啊,我最想出去走走,不要總待在京中。最好是四處游歷,看看山川河岳,草原沙海。到那時,哪管風(fēng)雨,哪管塵世喧囂,只與心意同行?!彼χD(zhuǎn)過臉兒,將手中的花枝輕輕扔到他身上,眼波流轉(zhuǎn),帶著幾分調(diào)侃:“怎么了?問這個做什么?”

    房中賢卻鄭重其事地展開一幅嶄新的地圖,目光認(rèn)真而執(zhí)著:“我想替娘子選些好地方,一同去。”

    許安平繼位后,朝堂風(fēng)云變幻,人人自危。房中賢的笑容漸漸淡去,那原本喜慶的一張圓臉,消瘦得棱角分明。

    “皇帝心性不定,朝令夕改。稍有不慎,便是滅門之禍?!彼谖輧?nèi)踱步,神情疲憊而惶恐,卻還是盡力寬慰著同樣擔(dān)心自己的妻子,“我不敢多言,只能小心翼翼看著眼色行事。忍一忍,總能過去,你放心。我還要帶你出去游歷呢?!?/br>
    清慈看著他強打著精神,心里一片酸楚。

    可誰知,真正的劫難才剛剛開始。

    許安宗弒兄奪位之后,清慈與房中賢曾長舒一口氣,以為從此能夠遠離風(fēng)波。然而世事難料,許安宗貪圖房家在邊關(guān)的鐵礦,竟以“偽帝黨羽”的名義將房中賢下獄。

    清慈束手無策。求告無門的夜里,她獨自倚著窗臺,看著殘月如鉤,心中泛起了一個名字。

    ——周述。

    如今的周述已是位高權(quán)重的權(quán)臣,勢力如日中天。清慈抱著一絲希望,想著他或許還能記得那段少年時的情誼。

    他安靜地聽完她的敘述,目光沉穩(wěn),神情毫無波瀾。直至她說完,他才緩緩放下書卷,唇角銜著客氣卻又意味不明的笑意?!胺蛉耍彼曇魷睾?,仿佛在勸慰一個誤入歧途的孩童,“我聽聞房家在邊疆有所牽連,皇帝疑心你們暗中與偽帝勾結(jié),還牽扯到鐵礦的私運。若是夫人能夠?qū)⒛遣抠~本交出來,證明房大人與偽帝毫無瓜葛,或許皇帝會念在你們的忠誠,網(wǎng)開一面。”

    清慈聽著他的言辭,眼中閃過希望的光。她一向信任周述,自幼相識,她甚至從未懷疑過他的話。她急切地答應(yīng),回到家中,四處翻找,終于,她找到了那本賬本。

    幾日后,周述將它轉(zhuǎn)交給她,并聲稱這賬本是假的,自己恐怕愛莫能助了。

    清慈愣在原地,僵硬地接過賬本。她低下頭,翻開細看,有幾頁竟然被撕掉了。

    清慈也并非傻子,沉下心來反復(fù)推敲,終于查探出真正緣由。房家部分親眷確實與鐵勒渾暗中通商,雖不算巨額,卻涉及兵器買賣。而牽線搭橋的,正是鎮(zhèn)國侯府的周迎。堂堂鎮(zhèn)國侯府的公子,與鐵勒渾勾結(jié),暗中販賣兵器!若這件事被捅出來,許安宗定會大怒,株連九族也不為過。

    清慈攥緊賬本,手指微微顫抖。她這才明白,周述不是不愿幫她,而是已經(jīng)選好了自己的立場。她是手中無劍的求告者,而周述是端坐于高堂之上的王者。

    清慈肝腸寸斷,想不到自己誤信周述,現(xiàn)在讓自己徹底沒有周旋的籌碼。她看著孩子怯生生地安撫著她的樣子,最后只能繼續(xù)去哀求周述。

    周述自然不會再見她。

    而當(dāng)她幾乎就要徹底絕望的時候,施以援手得,卻是相思。

    她不知道相思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把房中賢從大牢里面救了出來,還給了他們盤纏和干糧,讓他們遠走高飛。

    房家滿門凋零,家中老人叮囑清慈與房中賢:“你們帶著孩子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大漠孤煙,或許是個能活命的去處。我們垂垂老矣,丟了這條命又能如何?”

    夫妻倆帶著年幼的兒子一路奔逃,終于抵達鐵勒渾境內(nèi)。

    自那以后,他們隱姓埋名,對外聲稱姓方,過著最普通不過的牧民生活。昔日的世家公子與夫人,如今不過是平凡的放牧者。

    好在,他們的孩子方致修出落得聰慧而堅韌。因緣際會之下,他被鐵勒渾的一位大將軍收為義子,自此遠赴荒漠從軍,漸漸嶄露頭角。

    房中賢與清慈相依為命,雖困于荒野,心中卻依然存著一點微弱的希望——希望他們的孩子能活下去,活得更好。

    多年之后。

    兩鬢斑白的房中賢與清慈,已經(jīng)成為草原上最普通不過的牧民。年復(fù)一年,耕牧勞作,已然習(xí)慣了遠離權(quán)謀的日子。

    一天,一名漢人商客因迷路而來到他們的帳前。他身形單薄,面容憔悴,語帶惶急,說是自己的水源和干糧已經(jīng)所剩無幾,懇求夫妻二人能施舍一點清水和剩飯剩菜。

    房中賢一如既往地心善,將他留在帳中歇息,又親自去為他汲水。

    商客言談間透露自己來自京城,正在燕州做生意。是夜,商客在帳中歇息,房中賢與清慈也在夜色中入眠……

    附近的牧民已經(jīng)許久沒有看到那一雙恩愛友善的夫妻出現(xiàn)在大家面前了,有人忍不住前去查看,卻看到帳內(nèi)夫妻二人雙雙倒在地上,已經(jīng)死去多日了。

    桌子上還擺著叁雙碗筷,似乎有人在這里吃過飯。地上掉落了一塊玉牌,玉牌上刻著一個“周”字。

    而那位神秘的商客,早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