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普通科有人自殺未遂！」

    「為什么??？自殺欸？」

    自從把交服務(wù)的工作都交接給學(xué)弟妹后，楊筱寧就改搭學(xué)校的專車，這樣能多睡一個小時，沒有什么是比冬天窩在被窩多睡一個小時還幸福的事了。

    除了受傷的那段時間，她基本上都坐石泉線的專車，能經(jīng)過她家的專車實在不多，所以車上的人很多，她每次都要用站的。

    「教官早——」她過馬路后和教官問早。

    「早，怎么樣，坐專車看到交服隊的值勤是什么感覺？」

    感覺的確是蠻不一樣的，站在那里是一種責(zé)任感，現(xiàn)在則是安全感。

    「被服務(wù)的感覺真棒?！顾_玩笑地說道。

    東側(cè)門離商經(jīng)科的教室不是普通的遠，要走到大概也要個七八分鐘。

    走上大樓梯就能看到很多剛到校的學(xué)生，一大早尤其是冬天，走廊顯得特別安靜。

    而打破這祥和早晨的，是教室里的如火如荼的談話聲。

    「好可怕，是怎么自殺的啊？」

    「關(guān)于這點沒有人清楚欸?！?/br>
    「天吶??」

    「憂鬱癥發(fā)作起來很難熬的，情緒在失控的當(dāng)下，一時衝動就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不過起因究竟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到時候再去問問看吧。」

    「那是送醫(yī)院嗎？」

    「應(yīng)該是被送去強制治療了?！?/br>
    楊筱寧呆立在門口，她聽得出來剛剛他們說的都是真話。

    因為，每一句話都是肯定的，因為沒有加上「聽說」。

    ——自殺未遂。

    別說是真的發(fā)生了，光是這四個字就足以讓人不寒而慄。

    楊筱寧連書包都沒放，扭頭就跑上五樓，五樓很安靜，靜到彷彿是她擅闖了新世界，這件事既然已經(jīng)傳到商經(jīng)科那里了，那普通科勢必是都知道了，會這么安靜，應(yīng)該是因為沒有人敢大聲討論。

    整個樓層唯一有聲音的就是三年六班。

    「所以她是因為成績不好才??」

    「對，可是她成績沒有不好啊??我上次數(shù)學(xué)只考四十幾分欸??」

    「她爸媽給她的壓力太大了啦??」

    沒有人真的提及那個名字，卻還是能從對話中辨別出談?wù)摰膶ο?，也就是林歆如?/br>
    楊筱寧猛然想起什么，從書包的側(cè)袋掏出在垃圾桶撿的碎紙。

    「是她??是她，黃育承桌邊的作弊紙條??是林歆如的！」她語無倫次。

    應(yīng)該告訴老師嗎？告訴老師了又能怎樣？說什么都為時已晚，現(xiàn)在捅破的話，只會讓林歆如陷入罵聲，她會再次傷害自己。

    楊筱寧懊惱自己怎么發(fā)現(xiàn)得這么慢。

    教官室內(nèi)，六班的代理導(dǎo)師和林歆如的父母起了爭執(zhí)，林母控制不住情緒，大打出手，好在被林父攔住。

    「歆如mama請你冷靜一點，我們現(xiàn)在是要解決問題，并不是要製造問題?！菇坦贀踉趦蛇呏虚g。

    「都是因為你們，我女兒才變成這樣！到底是怎么教學(xué)的，成績一直上不去！」

    「歆如的成績在我們班算是中偏上的，而且她也很努力，這點無庸置疑?！?/br>
    「不夠不夠不夠！」

    「導(dǎo)致現(xiàn)在這個局面的，是因為你們給歆如的壓力太大了，她達不到你們的期望才??」

    「放屁！」林母又一次出手。

    「不要動手動腳的！」林父看似理智線還在，然而他的下一句：「明明就是因為那個叫郭永福的害我們歆如變成這樣的?！?/br>
    「歆如爸爸，這只是謠言，大家都知道沒有這回事，郭老師會離開是因為生病了?！?/br>
    「哼?！沽帜咐浜?，「無風(fēng)不起浪，誰知道他背地里跟歆如是什么情況，師生戀？虧他們敢做，聽到謠言就一走了之，我就覺得奇怪，怎么歆如好幾個月都沒來生理期??」

    「歆如mama，你這是在污衊，歆如沒來生理期就是因為壓力太大?！?/br>
    「那也是郭永福的問題，什么憂鬱癥??像話嗎？??？」

    楊筱寧就站在門外，一點都不怕被發(fā)現(xiàn)。

    原來，壓倒林歆如最后一根稻草的，不只是成績。

    她的父母寧愿相信那些謠言，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兒是清白的。

    同學(xué)、老師都相信她又怎樣？連最親近的家人都不愿意聽她說話，每天在家還被洗腦似的說自己不三不四，久而久之她學(xué)會了忍，直到崩潰。再

    加上黃育承被誣陷作弊的期間，她不敢承認(rèn)，于是心理壓力又更大了。

    這就是「聽說」的目的嗎？慢慢的積累，然后一口氣扼殺。

    林歆如，她是真的累了。

    當(dāng)惡夢得到延續(xù)，垂涎的就不是生命，是安息。

    楊筱寧不知道她下一步該怎么辦，她還站在教官室門口，沒有人注意到她。

    她本來是想了解一下，但應(yīng)該沒有必要了。

    早自習(xí)結(jié)束，學(xué)校前所未有的安靜，對于憂鬱癥、自殺、精神疾病，都是未知的領(lǐng)域。

    這些話題不是禁忌，是不愿承認(rèn)自己曾經(jīng)說過的謠言成了實質(zhì)的傷害，而選擇逃避。

    「你去哪了？」謝加柔見楊筱寧姍姍來遲。

    「拉肚子。」

    「喔喔喔，你昨天晚上吃了什么，一大早就拉到遲到。」

    「不小心喝了過期的牛奶?！?/br>
    可能，謊言都比謠言更真誠吧。楊筱寧心想。

    「欸對了，之前黃育承他們班有一個女生，她??」

    「我知道，我們不要再討論她了?！?/br>
    「也是。」謝加柔贊同的點頭，「我跟你說說別的事好了?！?/br>
    「什么？」

    「跨年那幾天不是有三天連假嗎，我要去高雄找黃育承。」

    「就你們兩個？」

    「沒啦，我跟叔叔阿姨一起過去，我已經(jīng)跟我爸媽說了，他們也同意?！?/br>
    「喔喔喔，幫我跟他說一聲學(xué)測加油，不要??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楊筱寧突然覺得壓力最大的是她自己才對，「就算讀野雞大學(xué)也沒關(guān)係，開心最重要。」她嘆了一口長氣。

    「哈哈哈你很像小老太婆欸，還開心最重要咧?！?/br>
    「我說真的。」

    「好啦好啦，那你呢？跨年打算怎么過？」

    「澎湖的跨年有什么好過的，你講給我聽聽?！?/br>
    「去縣政府看廣場舞表演、元旦一大早去升旗??」謝加柔越講越小聲，連自己都說服不了最后放棄道：「算了，在家看臺北跨年演唱會跟一零一的煙火轉(zhuǎn)播吧?！?/br>
    「對嘛?！?/br>
    有些當(dāng)?shù)厝藙t會特地飛一趟臺灣本島享受跨年帶來的歡樂氣氛，期許新的一年一切順?biāo)臁?/br>
    「啊因為訂不到機票，所以我會晚一天回來喔，到時候有什么作業(yè)要補也不要跟我說，我要假裝不知道?！?/br>
    「我最擅長把裝睡的人叫醒了。」楊筱寧把外套脫下來掛在椅背。

    「不聽不聽，星星亮晶晶?！怪x加柔摀住耳朵，「我會選擇性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