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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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的真快啊……轉(zhuǎn)眼你都長這么大了?!彼蚶耗日惺?,“快過來,孩子,讓我好好看看你?!?/br> 利昂娜順從地走到他面前,在適當(dāng)?shù)木嚯x停下,躬身行禮:“久疏問候,親王大人。很高興能看到您依舊康健?!?/br> 老親王似乎更驚訝了:“你還記得我?” “當(dāng)然,那時我已經(jīng)七歲了?!蹦贻p人身姿挺拔地立在那兒,臉上卻露出一個有些靦腆的笑, “您的鼓勵我一直銘記在心?!?/br> 利昂娜自然忘不掉自己見這位老親王時的樣子,因為那也是她第一次裝成兄長的樣子出門。 兄長利昂的身體太弱了,即使出門也帶著輪椅以便不時之需。 那是冬日, 她裝作虛弱的樣子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父親果然沒在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問題, 直到上了火車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一雙兒女給自己準備了一個多大的驚喜。 但那已經(jīng)太遲了,懷特伯爵不得不帶著男裝的女兒來到目的地。 與羸弱的兄長不同,七歲時的利昂娜簡直有用不完的精力。 為了不讓更多外人知道兩個孩子的胡鬧, 懷特伯爵嚴令她不許出門。就算到不得不見人的時候,她也必須坐在輪椅上裝虛弱。 就是那一次,她見到了尚未踏入花甲之年的亞歷克斯親王。 當(dāng)時他的表情可沒現(xiàn)在這么和藹親切——后來利昂娜才知道,當(dāng)時他的兄長、老國王烏爾里克一世正生著重病,親王大人作為弟弟難免因此心煩意亂。 也是因此,在看到她“柔弱”地蜷縮在輪椅里時,這位戎馬一生的老親王對她的態(tài)度很不客氣。 “不管多么困難,你都該試著用自己的雙腿站起來。” 當(dāng)時的亞歷克斯親王蹙著眉頭t ,將拄著的手杖敲得砰砰響:“不要總是縮在溫暖的座椅里,那只會讓你成為一個懦夫!” 盡管他那時對自己的態(tài)度堪稱惡劣,但比起千篇一律的安慰,利昂娜對他的印象格外深刻。 誰能想到再見面時,兩人的位置已然顛倒。 曾經(jīng)只會躲在父親身后的孩童站了起來,而性格倔強的老人不得不屈服于現(xiàn)實,坐上自己最厭惡的輪椅。 大概也回想起當(dāng)年自己說過的話,老親王看向年輕人的目光增加了一分贊賞。 “我當(dāng)時就覺得,擁有那種眼神的孩子不會一直沉默地坐在那里?!彼浪卮笮Τ雎暎澳憧赡芤呀?jīng)忘記了,我說完那句話后你雖然沒說話,卻狠狠瞪了我一眼!我當(dāng)時就想,拉塞爾這個名字起得真不錯——利昂哈特,你就跟你的名字一樣,一只膽大的小獅子。” “哎呀,利昂小時候居然這么兇?” 桌對面的瑪格麗特意味深長地看了利昂娜一眼,言語曖昧:“真遺憾,沒見到你最可愛的樣子。” 公主殿下的調(diào)侃差點讓利昂娜破功,好險在老親王重新看過來前穩(wěn)住了。 “……那時我還不懂事,還要感謝您的大度?!彼俅纬嫌H王的方向恭敬行禮,“您那時的話我時刻記在心中。也正是您的激勵,我才能站在這里?!?/br> 坐在輪椅上的親王再次發(fā)出渾厚的笑聲。 “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孩子。對了,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歲,親王大人?!?/br> “都十八了啊……”他有些惋惜地打量著利昂娜,轉(zhuǎn)頭向侄女抱怨道,“陛下也真是……再怎么說拉塞爾也教過他一段時間,居然一點都不關(guān)心他的后代。” “這也不能怪陛下,亞歷克斯叔父,父親當(dāng)年給他請的老師可不少?!?/br> 黑扇后,瑪格麗特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又向利昂娜遞去一個眼神:“來都來了,就陪我們聊聊天吧。” 酒店侍者搬來一個椅子,小小的圓桌旁坐下第三人。 亞歷克斯親王是個老鰥。他曾經(jīng)有過一個女兒,可還沒成年就意外去世了,之后再也沒有任何后代。 最近幾代的馬黎王族似乎都在子嗣上格外艱難。但跟自己的兄長不同,亞歷克斯親王并沒有對血脈后代的執(zhí)著,妻子去世后沒有再娶,一直保持單身到現(xiàn)在。 也許是年紀大了,他漸漸也與普通的老年人無異,開始對小輩的感情生活格外關(guān)心。 “你這些年不在龐納城大概還不知道,最近陛下真是……越來越不像話!” “他馬上就要訂婚了,卻不知收斂,還跟那個有夫之婦搞在一起!” 說到激動處,輪椅上的親王從懷里掏出一封信,一把拍在桌子上:“看看吧,他的丑聞都傳到海峽對面了!帕魯本大公甚至給我寫了封親筆信,詢問聯(lián)姻的事是否要再議!” 瑪格麗特接過信件,一目十行地掃完后輕笑著把信紙重新裝回信封。 “虛張聲勢而已,叔父可不要因此生氣?!彼研欧馔苹厝ィ芭留敱敬蠊珖F(xiàn)在與卡里根、凱斯塔姆甚至羅蘭都有領(lǐng)土矛盾,情況并不樂觀。大公但凡想爭取馬黎的支持,至少不讓馬黎的態(tài)度偏向羅蘭,就一定會把女兒嫁過來。” 老親王長長舒出一口氣,苦笑著搖頭:“我也明白,我只是有些可憐那位小公主……聽說她現(xiàn)在還不到十五歲,卻要遠嫁異國,獨自面對那些烏七八糟的事……” 瑪格麗特看著他愁苦的面容,知道他是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兒。 “這次聯(lián)姻是大事,是不能由他任性。”瑪格麗特輕搖著黑扇,笑道,“但陛下也不是不聽勸的人。跟他說明其中的利害關(guān)系,相信他會理解的?!?/br> “我也是這么想的。可我畢竟不是他最親近的親人,直接說教他不一定會聽進去?!?/br> 年邁的親王再次展露笑顏,低聲道:“他從小就聽你的話,你去勸勸他應(yīng)該會有用?!?/br> 終于說到重點了。 利昂娜依然垂著眼眸坐在那里,耳朵卻豎了起來。 “是嗎?我以為他一直很討厭我。”公主殿下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用聊家常般的語氣說道,“雖然他沒明說過,但我也感覺得到……我聽說當(dāng)年他就是嫌我管得太多,這才催我匆匆成婚的,不是嗎?” “這真是我聽過最可惡的謠言!” 亞歷克斯親王高呼道:“這些年陛下一直思念著你!聽說你決定不再為威瑞迪安公爵守孝,他都開心到不知如何是好!我這次來也是遵循他的吩咐,想要盡快接你回宮相聚……” 利昂娜聽到這番說辭差點沒繃住表情笑出來。 看來上周晚會上的sao動真的嚇到那位了。 也許之前他還有所猶豫,但經(jīng)過萊博黨人這么一折騰,危機感反而讓他下定了決心。 烏爾里克二世會因為權(quán)力把親jiejie趕出王宮嫁人,但真遇到自己難以解決的麻煩,最先想到的盟友人選也是自己的jiejie。 這就是血脈的力量——以血緣為紐帶的信任感從遠古時期就深深刻在人類的血rou中。 “既然您都這么說了,我再拒絕就有點不通情理了?!?/br> 瑪格麗特“啪”地一聲合上折扇,朝自己的叔父微笑頷首:“我把這邊的事處理完就跟您回去?!?/br> *** 最重要的事說完,三人只簡單吃了頓飯便分開了。 老親王坐著輪椅,被侍者推進臥房,利昂娜則是再次被公主扯著領(lǐng)子拎進屋中。 只是與他人想象的像香艷場景不同,被拽進屋的小弗魯門先生直接被公主殿下扔到沙發(fā)上,動作跟扔手套也沒太大區(qū)別。 利昂娜也順勢癱進沙發(fā),單手扯開過緊的領(lǐng)口。 “我們的行程要提前了。”瑪格麗特說道,“但新科倫堡這邊的事也不用太趕,十天左右收尾就行。” 利昂娜做出一個感謝的手勢:“謝謝?!苯K于能睡兩天好覺了 既然她人已經(jīng)在這兒,便直接向公主匯報起最近的調(diào)查成果。 有關(guān)煉鋼廠的事故調(diào)查已經(jīng)基本做完。 與想象中的相差不大,洛金斯兄弟所說的全部屬實。 事實上他們算是還好的。畢竟兄弟二人也有工作,至少能養(yǎng)活一家人。 其他幾家失去的都是家中的主要勞動力,而工廠給予的撫恤金根本不夠這些孤兒寡母支撐接下來的生活。 這是個殘酷的時代,交不出房租便連貧民窟都住不起。 已經(jīng)有兩家人離開了原本生活的租屋,回了老家,兩家人因為到工廠鬧事被關(guān)進監(jiān)獄。而最后一家,當(dāng)利昂娜的人找上門時,那家人為了維持生計,已經(jīng)把小女兒賣到暗娼館…… 縱然以前聽說過類似的事件,但當(dāng)真正在現(xiàn)實遇到,利昂娜還是高估了自己的理智。 仗著公主殿下的名號,她直接帶著治安所突擊檢查了一條街。 但誰都知道,這樣做除了發(fā)泄怒火其實什么都改變不了。 “我感覺……很無力?!?/br> 她坐在沙發(fā)上,看著自己的雙手喃喃道:“那女孩的家人已經(jīng)放棄她了,根本不愿意接她回去,連她自己都拒絕走出那條街……就像那位女教師一樣,一旦被侵犯就走不出來了,再也無法理直氣壯地走在陽光下……同樣的事在反復(fù)上演,可我卻什么都做不到……” 突然,一點冰冷質(zhì)感的硬物抵住她的咽喉,止住她的話語。 “別在這里說喪氣話,利昂娜。你的抱怨無法改變現(xiàn)實?!?/br> 黑色的扇骨拖著她的下頜向上揚,直到兩道視線交匯到一起。 “你想改變的東西只有這一個嗎?別忘了你是為了什么站到我面前,沒有權(quán)力一切就都是空想?!爆敻覃愄匚⑽⑾蚯案┥?,“振作一點,我們的戰(zhàn)爭才剛剛開始呢……” 啪。 扇子的前端被人一把抓住。 瑪格麗特抬眼,滿意地看到那雙煙灰色的眼中再次燃起斗志。 “這樣才對,”她笑道,“這才是我的盟友?!?/br> 第35章 035 十天說長也不算長, 利昂娜只感覺一眨眼的工夫就過去了。 洛金斯兄弟所犯的盜竊罪因為其本身的特殊性,地方法院緊急加急了進度,終于在公主即將離開新科倫堡前開庭。 有專業(yè)律師的幫助,兄弟二人在法庭上的敘述十分動人且清晰。 從機械革命開始到現(xiàn)在,勞工的安全問題一直是個敏感問題。 再加上兩人的遭遇實在容易引起普通人的共鳴,公審當(dāng)天旁聽席差點發(fā)生暴動。 當(dāng)?shù)孛襟w立刻抓住熱點,大肆報道了這件事。原本在年前被資本t壓下去的消息再度成為人們口中的熱門話題。 而瑪格麗特公主的代理人——利昂哈特·弗魯門先生也順勢站到法院門口,向大眾傳達了公主殿下的意愿。 “毫無疑問,他們犯了罪。”代理人小弗魯門先生如此說道, “既然犯了罪, 就必須按照法律程序去辦?!?/br> “可他們的動機情有可原?!?/br> 一位記者顯然有些氣憤,語速都加快了不少:“法律難道不講一點人情?如果不是因為工廠給他們的賠償太少,他們也不會鋌而走險……” “您弄錯了一件事, 先生,法律面前確實不該講人情。” 小弗魯門先生的目光射向質(zhì)問者,嚴厲道:“每個罪犯都有自己的理由,也許其中確實有迫不得已,但犯罪就是犯罪,如果不加以懲罰,老老實實遵守秩序的人會怎么想?如果這件事沒有查出來,巨額的賠償將會壓到酒店的頭上,這算公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