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時，一天中最黑暗的時段，湖水如化不開的濃墨。阿波羅妮婭走在前面，感受到艾莉亞的緊張，她握緊了小妹的手，輕聲說，“我們現(xiàn)在要上船。”

    她盡量讓語氣顯得輕松，好像這只是一場無害的出游。

    阿波羅妮婭扶著小妹的腰，讓艾莉亞穩(wěn)穩(wěn)上船。三個男孩小跑過來，想跟著上去。她抓住其中兩個的衣領，踹倒那個圓滾胖乎的，男孩上身磕在船沿邊，發(fā)出一聲殺豬似的哀嚎，還差點把渡船掀翻。

    “安靜，”阿波羅妮婭低聲呵道，“你們去別的船上?！?/br>
    “我們想跟阿利待在一起，他是我們的朋友?！币活^金卷發(fā)的瘦削男孩道。

    “她是我們的朋友?！绷硪粋€高壯的糾正說。

    阿波羅妮婭看向小妹，尋找依據(jù)。艾莉亞有點兒驕傲地說，“詹德利是我的朋友，熱派和羅米……勉勉強強是吧！”

    “不要給我惹事，”阿波羅妮婭快速警告道，“上去吧。”

    最后她所在的這艘船坐了八個人，后面又上來派崔克·梅利斯特，她不知道他算不算自己的朋友；羅賓·萊格爵士，奔流城侍衛(wèi)隊長，他讓她思念起喬里；以及布林登爵士，離開奔流城剿匪的這段時間，除了解手他都跟著她身邊，就像是她的監(jiān)護人。這三位都是成年人，上來后自動承擔了輪流劃槳的任務。

    而另外三個男孩，小妹告訴她，他們三個都是孤兒，他們在艾莉亞做介紹的時候顯得很安靜，仿佛三只膽怯而乖順的老鼠。最胖的叫熱派（阿波羅妮婭覺得這不算名字算外號，但卻很貼切）；一頭金茶色卷發(fā)的男孩叫羅米；最為高壯的那個名為詹德利。

    阿波羅妮婭看了他一眼，覺得有必要再看一眼。他的年紀和自己相若，兩臂和胸膛都是結實肌rou，但這沒什么引起她注意的。

    她在艾莉亞的驚訝低呼中站起來，幾步靠近他，“我可以嗎？”她試探性地伸出手，他沒有抗拒。于是阿波羅妮婭扶起他的下巴，認真端詳，越看越像……

    “大姐？怎么了嗎？”

    阿波羅妮婭回頭，“你的這位朋友和國王是什么關系？”

    “和喬佛里？”艾莉亞困惑反問，“沒關系吧！”

    阿波羅妮婭搖了搖頭，她再仔細審視了會兒那下巴的輪廓，她摸了摸他的頭發(fā)，漆黑如墨又粗又厚，以及藍眼睛的細微色澤。這時候，她意外發(fā)現(xiàn)少年的臉在發(fā)燙……

    “噢！我認識你，”羅米指著她，“你是愛與美的皇后，老國王的情婦。”

    “小子，注意你的言辭?！辈剂值蔷羰烤娴?，聲音冷得如同湖底的水流，“你在跟一位有貴族血脈的小姐說話?！?/br>
    羅米被嚇得緊緊捂住嘴巴，好像她會為了這句話割了他的舌頭似的。

    “沒關系，”阿波羅妮婭無所謂地說，坐回位置，然后她俯身靠近布林登，在他耳畔輕聲說，“他看起來很像勞勃國王。”

    她不確定這事兒能不能聲揚，于是希望布林登下判斷。

    “……你的意思是？”

    好吧，看來她得自己先說推斷了，“他們之間會不會是親戚？”

    布林登沉思了一會兒，“也許不止如此，”他小聲與她耳語，“我聽說，勞勃國王的女人多得數(shù)不清，生下些私生子也很有可能……”

    阿波羅妮婭聽了這話心里不太舒服。她倒是沒想到這個可能性。勞勃也有私生子，就像父親有她和瓊恩這兩個私生子一樣？

    她感覺到一陣緊張和心慌，她保持著與布林登耳語的低聲，“你覺得父親會喜歡我?guī)Щ厝サ亩Y物嗎？”她提了提手中滲血的布袋，里面鼓鼓囊囊地塞了兩個結實的“禮物”。

    布林登朝她微笑，飛快地看了袋子一眼，“當然。他會為你驕傲的。”他理了理她被湖風吹亂的頭發(fā)。

    阿波羅妮婭也微笑了。

    然后她看向身邊的小妹，“父親要是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我知道他會?！卑騺喪撬钇珢鄣暮⒆?，盡管奈德·史塔克對嫡出孩子的偏愛并不明顯，但艾莉亞是特別的，她是凱特琳所出的孩子中，唯一一個史塔克相貌的，還像那位早死的meimei萊安娜。

    父親總說，小艾莉亞身上有奔狼之血。

    阿波羅妮婭情不自禁地想，當她把禮物帶回去給他，他會不會也夸贊她身上有奔狼之血？

    她內心的疑問被艾莉亞一連串的問題打斷，小妹問起父親的情況、凱特琳夫人、羅柏，她都一一耐心地為她解答，告訴她大家都很好。

    當艾莉亞問起她的時候，阿波羅妮婭稍微一愣，“我也很好，”她揉了揉小妹的腦袋，把她攬進懷里，“睡一會兒吧，過了湖我們還要趕路?！?/br>
    渡船緩緩地在水上航行，神眼湖的西岸還難以目及。當周圍船只壓低的人聲和湖水流動的聲音拂過耳畔時，阿波羅妮婭心里有種奇異的感覺，她過往的生活都已留在背后的迷霧中，前方只有黑暗的未來。她輕輕拍了拍小妹的背，讓她意外的是，艾莉亞平穩(wěn)而略有沉重的呼吸聲很快傳來，她心中有那么一刻閃過一個念頭，希望艾莉亞和自己可以一直留在這艘船上。

    “我見過你父親，我的小姐，”詹德利有些害羞地看著她，在她投來注意的目光中繼續(xù)說下去，“史塔克大人，在君臨的時候，他還是首相?！?/br>
    那兩個叫熱派和羅米的男孩發(fā)出嗤笑。

    “真的，”詹德利看起來有些羞惱，“他來鐵匠鋪找我?！?/br>
    兩個男孩的嘲笑更大聲了。

    “我相信你，詹德利，”阿波羅妮婭說，“我想我知道，我父親找你是為什么事情。”

    天色大亮的時候，他們走下渡船，和在湖岸待命接應的人馬匯合，然后一路往西北的方向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