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一口棺材。

    方知雨從夢中驚醒。

    醒來后，是巴掌大的隔斷間，沒有窗，也沒有黑夜白天。

    這里像另一口棺材，令她做了噩夢后因為找不到安全感，更加折磨。

    在顫抖中，方知雨的驚恐眼看又要發(fā)作，抓過手機來數(shù)一個60秒，摸向手腕測脈搏，想知道自己的心臟一分鐘跳多少下。

    數(shù)字無比正常，她卻還在慌亂。覺得心跳砸著胸口，喘不過氣。

    又是幾十分鐘過去，努力讓自己入睡的方知雨睜開雙眼，絕望地看著黑暗。

    終于，她還是屈服地伸手，摸出那板既能讓她進入睡眠、又能緩和病癥的白色藥片。

    ……

    禮拜一，方知雨頂著一雙黑眼圈來出工。

    藥效還在，腦袋渾渾噩噩，胸口也因為睡眠不足感覺憋悶。原本就狀態(tài)不佳，又恰逢公司月會，總部上下一團碌亂。她這樣的小角色無份去開會，不能趁機看看吉霄；卻有份把部里參會人員的雜務(wù)全部包辦，忙得連抬頭的時間都沒有。

    就連下樓去取印好的吊牌，也要趁午休時間。等換吊牌的師傅來，又急忙丟下正在吃的外賣，過去盯著他取下“設(shè)計部”，換上“品牌部”……

    一旁吃飯的馬良看看吊牌，又看看老李空出來的辦公桌，跟方知雨悄聲抱怨：

    “要是下個月坐那的真是一帆，還不如老李！”

    煩惱完，馬良讓她先去吃午餐：“這邊我盯著就好。”

    方知雨謝過馬良回工位，一邊扒拉有些涼了的鹵rou飯，一邊終于有空看看手機。

    工作群里有人發(fā)月會記錄，有人發(fā)部門簡報。最后，所有相關(guān)人員都要公式般回答：“收到”。

    而最后一個“收到”，發(fā)送者赫然是——

    “事業(yè)部-及時雨”。

    確定周圍無人，方知雨悄悄點進吉霄的主頁，翻她的朋友圈。一條條讀完又退回來，放大吉霄的頭像細(xì)看。

    這照片是穿職業(yè)裝拍的，滿滿的職場精英感。跟她在暗道里堵著人擁吻的樣子可完全不同。

    又想起那天晚上，她被吉霄引領(lǐng)著吻住，后來竟跟她順利地唇舌交織……

    真不可思議。光是回想都讓她面紅。

    在此之前，方知雨的親密經(jīng)驗少得可憐。確切地說是只有過一次。且就是在來寧城后才發(fā)生，體驗還是恐怖電影級別：

    事情發(fā)生在上個職場，一間茶行。方知雨在那泡茶、賣茶，同時按老板的要求做些文檔、更更公眾號。

    老板有個親戚家孩子，小她好幾歲，常來店里送貨。得知她還單身，開始猛追。老板見狀也念，說跟她比，對方條件不要太好，管他喜不喜歡，先處處看嘛。她怎么拒絕都無果。

    終于，在老板又一次軟硬兼施后，方知雨答應(yīng)去約會，以此換來對方的保證——

    “要是這樣還沒感覺，我都幫你叫他死心！”

    男人提議去看電影，方知雨不愿意。在她心中，電影院一定要跟愛的人去。是親朋好友也好，是傾慕之人也好。

    記得在某篇影評里，方知雨甚至看到過這樣的說法：“假如有天堂，必定是電影院的模樣?！彼刹幌敫@人去那樣的天堂。

    因此，方知雨接受了男人給她的第二個選擇：密室逃脫。

    人生第一次玩密室，留下的記憶是災(zāi)難性：

    某個環(huán)節(jié)蹲著讀線索，方知雨認(rèn)真解謎，旁邊的人卻突然轉(zhuǎn)頭親她的臉。

    而她呢，被激得當(dāng)場焦慮癥發(fā)。神經(jīng)崩壞，心臟狂跳，面無血色地倒地。

    從來沒發(fā)作得那么嚴(yán)重，感覺自己就在瀕死邊緣，卻怎么都換不過氣來，冷汗大顆大顆下落。嚇得男人趕緊聯(lián)系工作人員打了120，才終于讓她完成“密室脫逃”。

    在病床邊得知她有這毛病已久，男人理解不了，不僅不覺得他自以為浪漫的舉動是性sao擾，還分寸盡失地問：

    “真有這種怪病，那你豈不是沒辦法跟人談戀愛？”

    方知雨憤怒：“是啊！”

    男人大吃一驚，隨即想到什么，面露難色，問得更加冒犯：

    “那你……該不會是性冷淡？”

    “是?。?！”

    翌日，方知雨備著辭職信去上班，卻被老板告知，對方對她沒意思了。

    不僅如此，之后男人再來送貨，非但不追著她，反而見她就躲。實在要打照面，也裝作不認(rèn)識她。

    一次，方知雨無意間撞見他跟老板聊天。

    “這樣好，”她聽老板安慰對方，“說實話，之前你說喜歡，都不曉得你看上她哪？鄉(xiāng)里頭來的，人又死氣。以為她讀了多少書，結(jié)果是個高中生。”

    “就喜歡她老實啊，想著娶回家做老婆蠻好，”男人說，“哪想到她有那種怪病……”

    “什么怪病？”老板好奇。被耳語一陣后他喊：“是條死魚？！”

    “何止是死魚，分分鐘搞出人命的！”

    ……

    方知雨在拐角處，該聽到的不該聽的都聽了個遍，卻沒有半點怒意，反而感激蒼天：

    終于，這倒霉事情告一段落。

    如果說來寧城前，她是沒有時間跟精力，并且也確實因為心病，跟什么愛啊戀的徹底絕緣；

    那么經(jīng)過這一次，方知雨就是確定了自己連親吻都接受不了，對與誰親近更加不抱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