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愿望

    這家潮汕牛rou到了這個點依然滿堂。進去前還等了小會兒，直到有兩個人的位置她們才落座。

    吉霄點菜。問方知雨有沒有忌口，她答沒有。又問她喝可樂嗎，她答不用，喝茶水就好。

    等菜期間，問她是吃辣的吧？她答是的。香菜也吃？香菜也喜歡。那我?guī)湍闳ヅu料，你在這看著東西。方知雨點點頭。

    端回醬料又坐了一陣，菜上來。吉霄讓服務(wù)員不必幫手，她自己來，隨后拿出手機看時鐘，哪個部位涮幾秒都輕車熟路。撈起來全放方知雨碗里。

    方知雨從頭坐到尾，根本插不上手，只覺自己全程都在被照顧。

    比起被人照顧，她更習慣照顧人，尤其是慢性病人。何時擦身，何時挪動，哪個季節(jié)需要尤其注意，小心褥瘡感染……她都很清楚。

    除了照顧人，她還照顧茶。采茶時日曬雨淋、披星戴月都要追著摘，為了照顧一口鮮嫩，采出一雙粗糙的手。

    但是現(xiàn)在，她被吉霄照顧。

    確切地說，是在被這個人的手照顧。這雙忙著給她燙rou夾菜的手跟她自己的不同，保養(yǎng)得很好，一看就知道她的主人現(xiàn)在過得不錯。

    冬天的時候她還觸碰過這雙手。它們曾親密無間地靠近她，撫摸她，溫柔地將她唇角沾上的口紅擦盡……

    就在剛才，吉霄把那支耳夾還給了她。這說明對于發(fā)生過的一切，她都記得。

    一想到這一點，方知雨就覺心間小鹿亂撞。

    發(fā)呆的片刻，手的主人又搬來一勺美味。她的碗里被堆起一座小小的rou山。

    “夠了，”連忙發(fā)聲，“我碗里都這么多了?！?/br>
    “但你一塊沒吃。”她對面的人說。

    這一句讓方知雨回過神。

    之前在辦公室明明都餓到難耐了，吉霄一出現(xiàn)，她連饑腸都忘記。

    這一定也是種病，相思病。

    方知雨夾一塊rou塞嘴里。

    見她終于開吃，吉霄才停止給她夾菜，但也不忘叮囑她：

    “多吃點?！?/br>
    方知雨鼓著腮幫點頭，讓吉霄：“你也吃！”

    吉霄這才開始照顧她自己。把燙好的rou撈碗里，夾出一塊裹醬汁，一口咬下去。

    讀秒撈起的牛rou火候剛好，質(zhì)地鮮爽，配著沙茶醬吃醇香回甜。美味在美人的唇齒間碾碎，令得她眉頭都舒展。吞進肚里還意猶未盡，繼續(xù)下一塊。

    吃著吃著，又打開一旁的可樂開喝，胃口大開那樣子怎么都不像腸胃不舒服。

    看著吉霄大快朵頤，方知雨只覺得自己吃起來都更香了。

    她甚至想起“食rou動物”這個詞——

    可不是。標榜及時行樂的家伙，怎么可能是吃素的。

    古人說飲食男女，人之大欲。飲食說的是吃喝，男女說的是床事。吃喝與床事其實有著共性，都是動物生來的本能，都是無需原由、無從解釋的強烈動機，帶來最簡單本質(zhì)、卻又最無法抵擋的喜樂……

    當然，放在吉霄身上，“男”這個字不合適，要換作“女”。

    “又想問什么？三千問?！?/br>
    方知雨回過神：“沒有啊?！?/br>
    “那你盯著我看?！?/br>
    方知雨連忙低頭吃rou。

    她沒有問題，吉霄卻有：

    “你是什么時候進的公司？”

    “去年十月?！?/br>
    “居然來這么久了？”

    是啊。這么久了，你才看到我。

    “聽說你是你們當?shù)卮髮W畢業(yè)的？”

    談及學歷，方知雨驟然生了防備：“……聽說？”

    “是啊，”吉霄說，“你很有名，你不知道嗎？”

    方知雨完全不知道。她一直以為自己在新公司隱藏得很好，是個透明人。

    “去年我們區(qū)的人議論說，行政部新來了個小姑娘，是個大學生卻什么都要人教，合同回傳弄半天，表格也做得慢，還不如他們這些大老粗。”

    講到這里，吉霄不再說下去，好歹沒把更糟的評價轉(zhuǎn)述出來：“笨手笨腳就算了，還總愛擺一張苦瓜臉，好像誰都欠她錢。”回總部辦事的手下這么跟她吐槽。

    但已足以讓方知雨聽得心涼：原來是那種意義上的“有名”。

    真是一刻都不能掉以輕心，方知雨想。電影又開始了，快入戲。

    “我學東西很慢……大學畢業(yè)后，出來找的工作又都不是文職，所以辦公技能比較差?！?/br>
    什么大學啊，謊言。

    編得心驚rou跳，聲量小到可憐。她一個高中生。

    怕自己生硬的臺詞被吉霄質(zhì)疑，對方卻好像很容易就接受了這解釋。

    “之前都做過什么工作？”問她。

    “……都主要跟茶有關(guān)，種茶，制茶，也賣茶。”

    “哦？那你應該很懂茶？”

    “還好，”提到自己熟悉的領(lǐng)域，方知雨瞬間舒適了些，“相對來說，對徽茶比較了解。”

    “徽茶……”吉霄想了想，“我們公司好像沒用過徽茶?！?/br>
    “用過的，”方知雨知根知底，“之前有一款奶茶的茶底用的是祁門紅茶。”

    這么一提，吉霄有了印象：“對哦，叫什么來著……”

    方知雨見狀幫她補充：“叫‘月下紅顏’。”

    吉霄點點頭，“是這個名字，”但又奇怪，“可是那款下架好幾年了吧。你去年才進公司，居然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