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研討會負責人的語音通話結束后，他又上網，找了幾篇有關的文章發(fā)給對方。

    點擊發(fā)送的時候，沈虞偶然間瞧見電腦右下方的時間，已經接近凌晨一點了。

    說好十幾分鐘的通話，卻因為雙方激烈的討論，延長到了一個多小時。

    沈虞垂下眼，覺得略有些困倦。

    腦袋還有點發(fā)暈。

    是低血糖的征兆——他匆匆趕飛機回來，并沒有吃晚飯。

    沈虞習以為常，站起來緩了一會兒，出了書房，往走廊另一端而去。

    這套復式公寓，當初是沈虞和祁方婚前共同出資購買的，單第二層就有三百多個平方，走廊兩端都配有臥室和書房，沈虞與祁方各分一邊，日常情況下兩不相干。

    連接兩端的是一條挑空木走廊，欄桿下是一層客廳，站在走廊上，就能望見客廳落地窗外的江景。

    走廊中間還有一小塊地方，是用來做茶歇區(qū)的，兩邊靠墻都是實木立柜，靠近沈虞臥室這邊的柜子，放滿了各類外文專業(yè)書籍；而靠近祁方臥室的柜子，則擺著賽車模型、建筑積木、一些廉價的成功學雞湯書籍、不知是否可信的日式料理配方大全、茍延殘喘的多rou植物、用來裝逼待客的昂貴紅酒等等，以及最頂上的……一口鍋。

    一口黑得锃亮、被鑲嵌在底座上的、仿真尺寸的、閃閃發(fā)光的平底鍋。

    這是祁方多年前參加a市廚藝之王大賽，拿回來的金獎杯。

    從此被他置于柜頂，力圖讓沈虞每次經過都能看見。

    沈虞往那口鍋上瞥了一眼，沒什么表情，徑直走到祁方的柜子邊，很快找到了一小罐葡萄糖。

    罐體上用透明膠貼著便利貼，膠帶邊緣打著卷，字跡張牙舞爪：“每次四分之一杯，溫水沖泡”。

    沈虞按照指引給自己泡了一杯葡萄糖水，就熱喝下肚，眩暈的癥狀總算有所緩解。

    放下水杯，他若有所思地往祁方臥室的方向望了一望。

    祁方的臥室門和書房門從來不關，即使沈虞站在走廊中間，也能對其中陳設一覽無余——此時兩個房間里都黑漆漆的，祁方不在。

    重新拿出手機，沈虞發(fā)現，兩個小時過去了，祁方沒有回復他的消息。

    盯著微信聊天界面片刻，沈虞動了動手指，點進祁方的頭像，就看見那只熟悉的漫畫哈士奇簡筆畫，被刷新成了一片黑色。

    祁方的個人昵稱也跟著更新了，現在他的昵稱叫做——

    “祁二少心碎版（已黑化）”

    沈虞緩緩蹙起眉：“？”

    *

    深夜在外開滴滴拉客的司機大叔，再一次順著導航定位停在了眼熟的小區(qū)門口。

    而后，他眼睜睜看著幾個小時前才搭過的、疑似“年輕有為上市公司老總”的、膚色白皙氣質極佳的青年人，伸手攏了攏風衣外套，開門矮身坐進了后排。

    “0999?！鄙蛴輬罅耸謾C尾號，從后視鏡里瞧見司機迷茫的眼神，也認出了這位大叔。

    出于禮貌，沈虞朝他點點頭，客氣又疏離地道：“辛苦。”

    “呃嗯，不辛苦?！彼緳C瞥了一眼后座，又瞥一眼軟件上的目的地——本市有名的酒吧一條街。

    上市公司老總都愛這個點出門喝酒嗎？難不成是大晚上睡不著出去找刺激？嘶——有錢人的圈子……

    司機大叔內心跌宕起伏浮想聯翩。

    汽車開動后，沈虞拿出手機，打開微信，點進一年也看不了幾次的朋友圈。

    已經是凌晨，朋友圈里消息刷新的頻次逐漸變少，只是半小時前，一個名叫“秦瀟灑”的沈虞列表好友，在朋友圈里更新了一條動態(tài)。

    [秦瀟灑：又是陪兄弟深夜買醉的一晚[圖片][圖片]]

    配圖是幾張隨手拍的圖片，光線昏暗迷離，可以看出是在酒吧包廂。

    沈虞神色淡淡，點開其中一張，雙指放大，就看見祁方斜倚在沙發(fā)上，手里拿著一次性塑料杯子，杯子里裝滿透明酒液，看起來像是在痛飲苦酒。

    光線太差，圖片拍得又模糊，祁方的頭微微低著，看不出臉上的表情。

    沈虞退出朋友圈，搜索秦瀟灑的名字，然后給對方發(fā)了一條消息：

    [sy：定位。]

    [秦瀟灑：？沈虞？祁方不是說你還在國外？]

    [sy：酒吧在哪。]

    [秦瀟灑：……導航發(fā)你。]

    沈虞收了定位后，關上手機，對前排的司機大叔道：“改一下目的地，謝謝。”

    *

    秦瀟灑關了手機，塞進衣服口袋里，看向面前坐著的人。

    祁方一口氣干完一大瓶白的，打了個嗝兒，在滿嘴的雪碧味里，深沉中帶著幾分悲痛道：“我問沈虞想我了沒有，他竟然真的敢回我一個‘否’字?！?/br>
    “你來說?！逼罘脚呐那貫t灑的肩膀，又給自己滿上一杯雪碧，嘆氣：“你和我這么多年的發(fā)小了，你說說，沈虞心里是不是真的沒有我？”

    周圍一群狐朋狗友們用沉痛的目光注視著他們兩個人。

    秦瀟灑素來鎮(zhèn)定，和祁方從小認識，最清楚自己這個發(fā)小什么脾性，于是沉思片刻，說：“有沒有想你……你總不是第一次問沈虞這個問題?！?/br>
    祁方喝了一口雪碧，陷入了短暫的放空中：“當然不是。”

    自從結婚后，他每隔三天就問一句。如果沈虞出差了不在家里，那他每隔一天就要問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