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虞還記得，那天從下午到晚上，祁方帶著他挨家挨戶地道歉，等處理完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多了。

    廚房一團狼藉，燒焦的氣味刺鼻難聞，祁方蹲在一堆破爛前扒拉半天，竟然從中挖掘了一個完好無損的蒸鍋，并且還找到了在里面的一碗看起來好端端的蒸水蛋。

    “今晚是沒什么吃的了，待會點外賣吧?！?/br>
    祁方語氣輕松，托著那碗蒸蛋，對沈虞展示了一下，笑著說：“不過還是讓我找到了好東西，這碗蒸水蛋是你做的吧？不錯啊，我嘗嘗看?！?/br>
    沈虞看著他找出勺子吃了幾口，半個小時后，祁方捂著肚子，直接躺進了醫(yī)院。

    “……”

    沈虞收攏思緒，不再回憶這些往事，定了定神，準備先解決眼下的難題。

    ——有智能炒菜機幫忙的話，應(yīng)該不會和當年一樣糟糕。

    畢竟cao作機器對他來說，還是非常容易且得心應(yīng)手的。

    抱著這樣的想法，沈虞鄭重地打開炒菜機的蓋子，凝視其中片刻，漸漸皺起眉心。

    “沒有鍋……？”沈虞喃喃道。

    怎么和說明書上不一樣？

    祁方舉著手機，心里有些慶幸自己戴著口罩。

    ——這樣沈虞就看不見他高高揚起的嘴角了。

    沈虞對著沒有內(nèi)膽的炒菜機，沉默了一會兒。

    祁方咳了一聲，殷勤解圍道：“可能是商家忘記配了吧，要不今天先算了，我簡單做幾個菜，明天再看看這炒菜機怎么處理……”

    明天過后，他勢必要將這玩意兒挫骨揚灰毀尸滅跡！

    沈虞垂下眼，一時間沒有說話。

    祁方見狀有些遲疑，擔(dān)心自己將沈虞好不容易死灰復(fù)燃的做飯熱情打擊太過，正想出聲，忽然聽見沈虞說：“好?！?/br>
    “你來吧?！彼笸藘刹剑瑢⑽恢米尦鰜恚骸爸x謝?！?/br>
    “大恩不言謝?！逼罘竭厰]袖子，邊在口罩里撲哧撲哧道：“你要真想謝我，待會多吃點，比什么都強?！?/br>
    *

    第二天沈虞沒有課，但有一整個上午的課題組會議。

    抵達小會議室的時候，他所帶的研究生們已經(jīng)早早在里面正襟危坐。

    小會議室就在沈虞的辦公室隔壁，s大學(xué)校設(shè)施建設(shè)完善，導(dǎo)師都有專享的辦公室和會議室，下一層樓就是研究生們?nèi)粘Ｊ褂玫膶嶒炇液凸の弧?/br>
    沈虞從辦公室取了電腦，再繞進小會議室里，剛剛推門進去，就見一個男生站起來，幾步走到沈虞跟前，替他拉開了椅子。

    “沈老師，上午好?！彼佳蹚潖澋匦χ?，相貌清秀，陽光且?guī)洑狻?/br>
    沈虞的視線淡淡瞥過他，沒有任何表情變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這是那天不小心搞砸實驗室標本的研一學(xué)生，叫趙岷青。

    “老師，你渴嗎？”小組內(nèi)討論到一半的時候，趙岷青忽然開口道：“我給大家倒些茶進來吧，老師，你想喝烏龍茶還是綠茶？”

    沈虞蹙了下眉。

    他開會的時候最不喜歡被人打斷，還是用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借口——所有人桌面上都有礦泉水，喝什么茶？

    沈虞沉默不言，其他學(xué)生面面相覷。

    完了，好像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威壓在蔓延……小師弟，危。

    沈虞合上鋼筆蓋，將筆放在了桌面上。

    咔噠一聲輕響，除了趙岷青以外的所有學(xué)生都高高懸起了心，齊齊低頭不敢與沈虞對視。

    眾所周知沈教授性格極冷，從來不輕易發(fā)火。

    然而一旦發(fā)火，后果非常嚴重。

    專業(yè)群里流傳著一個傳說，說曾經(jīng)有一個學(xué)生忘記按時交論文且試圖萌混過關(guān)，當天就被沈虞干脆利落地踢出了課題組。

    后來這個倒霉蛋死乞白賴苦苦哀求，都沒能回到組里去，只能轉(zhuǎn)去別的導(dǎo)師門下。

    跟著沈虞有大好的前程——課題組內(nèi)極高的論文發(fā)表率，最前沿的研究方向和技術(shù)，國內(nèi)外的專業(yè)人脈資源，各層次的交流活動機會。

    沈虞甚至?xí)H自給畢業(yè)的學(xué)生寫推薦信，將學(xué)生推薦給合作的科研機構(gòu)或者外企就業(yè)，薪資還給得不低。

    除了改論文的時候苦了點，做實驗的時候累了點，被鄙視工作效率低下的時候絕望了點……

    其他時候，學(xué)生們甘愿當一只鵪鶉，在沈教授的嚴酷統(tǒng)治下兢兢業(yè)業(yè)地工作。

    而這個新來的小師弟似乎不太想當鵪鶉。

    要當開屏的孔雀。

    在其他師兄師姐都低頭大氣不敢出的時候，趙岷青還抬頭挺胸，目光炯炯地望著沈虞，一手按在桌沿，像是只要聽到一句回答，立即就要起身出去倒茶。

    沈虞張了張口，正要說話，放在會議桌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手機開了免打擾，只有連續(xù)兩次同個號碼來電才會提示，沈虞頓了一下，拿起手機，推開椅子走出去接電話。

    沈虞一走，會議室里的氣氛瞬時活絡(luò)起來。

    “哇，岷青，你也太猛了吧，怎么敢打斷沈教授開會的啊?！币粋€對趙岷青頗有好感的師姐皺眉嘆息道。

    “我看見老師今天似乎不太舒服?！壁w岷青朝她點點頭，笑了一笑，小聲解釋說：“開了一個小時的會，老師皺了好幾次眉了，平時他可什么表情都沒有?！?/br>
    “欸，是嗎……”

    沈虞在會議室外面的長廊上接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