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若是刺多，大小姐為何一直不說？”

    潘五沒辦法認(rèn)同。

    凌少卿微有不悅，“母親并非多重口腹之欲，于吃食上并無研究。若不是師父剛剛說，我也不知道鯽魚還有這說法。只當(dāng)是魚rou就是刺多，這本就沒甚稀奇的。”

    黎小魚問凌少卿道：“上次我讓你做菜，你燉了魚。那便是身扁帶白的，吃的時候，覺得如何？”

    凌少卿一想，還真是。

    “刺確實(shí)少些，rou松易夾，味道鮮美。”

    其實(shí)作為廚子，食材見的多，用的多了后，很容易發(fā)現(xiàn)一些尋常人不會發(fā)現(xiàn)的東西。

    在細(xì)微之處，提高菜品的味道口感。

    潘五肯定能看出魚的不一樣，不然也不會每次都選一樣的鯽魚來。

    這要是想分辨出來，也是要些眼力才行的。

    想來當(dāng)初潘五第一次做這道菜，得到肯定的時候，選的就是黑背色渾的鯽魚。

    因此往后的數(shù)十年里，都只認(rèn)這種魚。

    潘五他有廚藝，要是沒廚藝，來珍饌樓的那些食客也不會買賬。

    但他太犟，只要認(rèn)定一樣?xùn)|西，就不會再想著去改變，精進(jìn)。

    說是墨守成規(guī)，固步自封，倒不如說是不敢改變。

    承受不了失敗的結(jié)果。

    不如只做現(xiàn)成的，雖然不會更好，但也不可能再差下去。

    黎小魚覺得不用再看潘五的廚藝到哪一步了。

    他轉(zhuǎn)身道：“少卿，這個廚子我教不了?！?/br>
    凌少卿連忙追上去，“師父，你廚藝那么好怎么會教不了？”

    這一聽就是借口，凌少卿打著商量，“我給你更多的銀子成嗎？”

    黎小魚腳步?jīng)]停，“潘五認(rèn)定一件事就很難會改觀。我再怎么教，他也只會表面應(yīng)和，他只相信他自己?！?/br>
    人的性子是不會輕易就有所改變，要么突逢巨大變故，要么水滴石穿的磨著。

    他是要掙錢沒錯，可他不想掙這窩囊銀子。

    潘五不想學(xué)，還想給他一個下馬威，讓他知難而退。

    他又何必為了那幾十兩銀子，忍氣吞聲的教？

    凌少卿也覺得潘五不該如此，他都已經(jīng)提前打過招呼，務(wù)必要敬重著。

    偏還搞這一出，把人氣走了。

    凌少卿沒有再追出去，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其實(shí)多少也能看出些他這位小師父的脾性。

    只要不主動招惹他，那就是個溫和無害的。

    可但凡惹了他，那必定是要被咬一口。

    潘五企圖以宮廷菜色打壓，結(jié)果就被毫不留情的指出錯處。

    沒打壓成，面子也丟了。

    凌少卿回到珍饌樓，看著還在喃喃自語不相信的潘五，心里生出煩躁感。

    “叫你一聲潘叔，是看在母親的份上。說到底你是奴，我是主。剛剛離開的那位，是我這個當(dāng)主子的師父。我都敬著，你倒是拿喬了？”

    尤其還是他千叮萬囑要恭敬些，結(jié)果還整這出幺蛾子。

    這不是打他的臉，說他管教手下不嚴(yán)嗎？

    潘五心道不妙。

    如今的小主子隨大小姐，是個軟心腸。

    不然他也不敢自作主張。

    說白了，他也就是仗著資歷，算準(zhǔn)了小主子會給他留臉面，也不忍責(zé)罰他，所以才敢陽奉陰違。

    可眼下這情形，這話音，怎么聽都覺得不對勁。

    凌少卿確實(shí)因?yàn)榕宋迨撬飶呐思規(guī)淼睦先?，一直以來對其很好?/br>
    甚至叫他一聲潘叔，給足了臉面殊榮。

    但不代表他可以接受潘五當(dāng)著他的面，不分大小主次，真拿自己當(dāng)叔。

    “即日起，你便去莊子上養(yǎng)老吧。”

    這樣的人，凌少卿也確實(shí)不敢再用。

    潘五大駭，連忙要跪地求饒。

    被凌少卿使了眼色，叫伙計們架住了。

    潘五掙扎著喊道：“公子，珍饌樓缺不了我啊！好多客人都只認(rèn)我做的飯菜！那豆瓣鯽魚也只有我才能做出那個味道?。　?/br>
    凌少卿揮揮手讓人帶潘五離開，“我倒要看看，離了你珍饌樓是不是就開不下去了！”

    還敢威脅他！

    真是豈有此理。

    凌少卿氣的哼了一聲，眼神落在黎小魚做的李子糕上，又覺得饞。

    想著偷吃一塊，壓壓火氣。

    正要伸手，就看見黎小魚不知何時依靠在門邊，抱著手臂在那饒有興趣的盯著他笑。

    他悻悻的收回了手，“師父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黎小魚道：“想來拿李子糕，帶去給孔山長嘗嘗的。他說要請我去做私宴，便先做做人情?！?/br>
    凌少卿咂咂嘴，好吧，剩下的李子糕他沒口福吃上了。

    “我給師父裝上吧，四四如意，也是個好兆頭?！?/br>
    黎小魚看向碟子里紅白相襯的李子糕，打趣道：“四四如意？我來的要是晚一步，是不是就成三羊開泰了？”

    凌少卿偷吃不成被抓包，也覺得丟了世家風(fēng)范，這一說更不好意思了。

    范掌柜送來了精美小巧的食盒，黎小魚裝著糕點(diǎn)，問凌少卿，“你把那潘五趕走，珍饌樓生意真的不會受影響？”

    “不會，珍饌樓廚子多的是。人人都有招牌菜在手，就是那道豆瓣鯽魚沒人擅長罷了?！?/br>
    沒人擅長，不代表完全不能做。口感上差些，大不了便宜一些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