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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全江湖追殺之后 第42節(jié)

    薛涼月:“知道知道。”

    他心想,江湖傳言小莫愁當(dāng)年嫁給了個落魄書生,倒沒聽說是個探花郎,這也不算落魄啊。

    莫遠(yuǎn)惆悵地說,“可惜了,他剛當(dāng)上探花,家就被抄了,不然我現(xiàn)在高低也是個少爺?!?/br>
    薛涼月心想原來如此,笑了笑道:“要是沒發(fā)生那些事,他怎么會遇上你娘,又怎么會有你?”

    “會有的?!蹦h(yuǎn)勾唇一笑,微微湊近了些許,淺色的瞳孔里倒映著薛涼月的臉,他輕聲道,“娘子啊,你信不信這天下有姻緣這個東西?”

    不等薛涼月回答,他笑著道:“我信。”

    “……”

    天光從門縫里透進(jìn)來,小屋里半明半暗,氣氛很好,薛涼月緩緩湊過去,想要親他。

    結(jié)果剛碰到唇角,旁邊的鍋突然發(fā)出響動,莫遠(yuǎn)一把把他推開,掀開鍋蓋,一股水氣飄了出來,濃郁的梅香彌漫在整個屋子。

    莫遠(yuǎn)皺眉道:“艸,差點糊了。”

    他扭頭點了點薛涼月,“以后你別進(jìn)廚房,不洗碗不切菜不淘米,凈給我添麻煩?!?/br>
    薛涼月:“……”

    哇,好會扣鍋。

    --

    與此同時,東都的太明宮內(nèi),寢殿臺階下烏泱泱跪了一地的太監(jiān)宮女,大氣也不敢喘。一個美婦人站在臺階上,身披大紅色繡金鶴紋霏緞宮袍,發(fā)絲略有凌亂,發(fā)髻間插著一支鳳尾祥云簪。

    慈云太后看上去像是只草草打扮了下就趕過來了,但眉目間自有種冷淡的威儀,她伸出戴著寒玉護(hù)甲的削蔥指頭,點了點跪在最前頭的太監(jiān),“周總管?!?/br>
    周堂玉連忙站起,低眉順目地上前一步,“奴才在。”

    太后淡淡道:“傳哀家懿旨,宣魯陰王及其長子進(jìn)宮?!?/br>
    周堂玉:“是!”

    太后看著小太監(jiān)的背影消失在宮墻之間,而后緩緩轉(zhuǎn)過身,墜著琉璃小珠的長長袍腳拖在地上,發(fā)出“沙沙”的摩挲聲,她走進(jìn)空曠的寢殿,停在龍床邊,垂眸看床上的人。

    ——剛過而立之年的帝王明明看上去還是風(fēng)華正茂的年紀(jì),氣息卻微弱得像遲暮的老人。

    慕璟偏了偏頭,眼睛睜開一條縫,輕聲問:“是母后嗎?”

    就說了這么一句話,他唇角便溢出鮮血。

    “哀家在。”太后眼里復(fù)現(xiàn)出一層淡淡的哀愁,她一斂衣擺,緩緩坐在床邊。

    慕璟片頭咳了兩聲,又問:“母后,您是宣了慕肱么?”

    太后搖搖頭,卻道:“皇兒,你既已病重,就該好生養(yǎng)著身子,這些旁的事情不必想,母后會幫你處理的?!?/br>
    “魯陰王非慕家血脈,母后,”慕璟微微笑起來,“這事成不了的。”

    太后瞳孔一縮,面上卻半點破綻都沒有,她嘆道:“傻孩子,燒糊涂了,想什么有的沒的。”

    “母后啊,您在這防著朕做什么呀?!?/br>
    慕璟笑意更深,臉色是病態(tài)的蒼白,嘴唇發(fā)青,“朕這樣一個半截身子埋入黃土的活死人……呵呵……還有什么好防的呢?慕家的血脈外邊還有兩條,您最該防的是鷹部——”

    “萬一姜瑯入主東都,到時候您以為……您還有活路么?”

    太后霍然站起身,臉上一點笑都沒有,她冷冷道:“陛下,該睡了?!?/br>
    慕璟看著她,微笑著一字一句道:“母后,我勸您別動太子,不然朕駕崩后,您日后要跟姜瑯掰手腕,可真是一點勝算都沒有了?!?/br>
    --

    世事如轉(zhuǎn)燭,搖曳不可勘。

    無論是江湖還是朝堂,底下都暗潮洶涌,然而表面上還是一派和氣的太平盛世。

    光陰似箭,不知不覺,又已過去了一個月,之前虜來的小孩陸陸續(xù)續(xù)送回家中后,薛門主便沒了什么要緊事,基本上都住在城郊的小筑里,兩人自給自足,有種隱居的美感。

    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是莫遠(yuǎn)這個王八蛋,傷還沒好利索,就開始作死,懶得喝藥懶得換藥還到處亂跑,今日薛涼月剛把金創(chuàng)藥拿出來,一個眨眼人便不見了,最后在房頂找到了,薛涼月把人薅下來,扔到床上。

    莫遠(yuǎn)終于忍不住了,委婉表示:“娘子,有的事情不擅長可以不做。你那包扎的手法想扎死誰啊?還不如讓它自然愈合?!?/br>
    薛涼月拿著藥和紗布,覺得匪夷所思,他從小到大都沒伺候過誰,連自己都沒伺候過,如今伺候人家居然還被嫌棄。

    莫遠(yuǎn)挑眉看他:“出去,我自己弄?!?/br>
    薛涼月站在床邊,垂下睫毛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包扎就包扎,叫我出去干嘛?”

    莫遠(yuǎn)臉不紅心不跳:“我害羞。”

    薛涼月心道,誰不知道你肚子里憋著什么壞水,沒人看著轉(zhuǎn)頭就把東西扔出去了,他把金瘡藥和紗布扔到他懷里,轉(zhuǎn)身坐到了凳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盯著莫遠(yuǎn),身子微微前傾,“我想看。”

    莫遠(yuǎn)盤腿坐在床上,長長吁了一口氣,不情不愿地解開衣帶,先脫下外衣,再慢吞吞地拉下中衣,露出光/裸的肩頭和后背,最后解下薛涼月之前幫他纏得亂七八糟的繃帶,這時候他偏過頭看了薛涼月一眼,“你還要再看嗎?”

    “……”

    薛涼月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紅暈,他有些不自然地眨了一下眼睛,“都是夫妻,我有什么不能看的嗎?”

    莫遠(yuǎn)勾起唇角,眉眼彎彎,“沒事,你開心就好。”

    他垂下眼,給自己涂藥,白皙光滑的脊背隨著呼吸和動作微微起伏,薛涼月目光停在那一片肌膚上,喉結(jié)幾不可察地滾動了一下。

    莫遠(yuǎn)隨意涂完了藥,伸手去拿紗布,從背后繞過去,雖然很小心,還是牽扯到了傷口,他蹙起眉,動作微微一頓。

    這時他聽見身后的響動,扭過頭,只見薛涼月站在他身后,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

    薛涼月微微俯下身,手搭在他肩膀上,聲音很低,“要我?guī)兔??這次絕對輕,不會把你弄疼的?!?/br>
    莫遠(yuǎn)輕笑一聲,“行啊?!?/br>
    薛涼月從他手里接過紗布,小心翼翼地順著傷口的方向纏繞起來,動作果然很輕,但不知有意無意,小手指總微微擦過莫遠(yuǎn)裸露的肌膚,滑過的地方帶起一陣難言的灼熱。

    莫遠(yuǎn)漸漸開始后悔嘴欠說了那句“行啊”。

    他按捺著,終于等到薛涼月把最后一點布包上去,系好,急不可耐地伸手去拉自己的衣服,半途中卻被人捉住。

    莫遠(yuǎn)愣了一下,偏過頭,默默與薛涼月對視一眼,壓低聲音,“薛門主,天還沒黑呢?!?/br>
    薛涼月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所以呢?”

    “放開?!蹦h(yuǎn)微微用力,掙了一下,“我穿衣服?!?/br>
    薛涼月沒動,沉默了一會兒,緩緩跪到了床上,低頭把唇貼到莫遠(yuǎn)頸側(cè),一點點親到了耳根。

    莫遠(yuǎn)瞳孔一縮,薛涼月貼著他的耳朵輕聲道:“莫遠(yuǎn),你一向如此么?把人勾過來臨門一腳又踹出去?!?/br>
    他拉著莫遠(yuǎn)的那只手,就著這個姿勢環(huán)住他的腰,嗓音溫柔而低沉,“不想做就不要說好,這個道理你不懂嗎?”

    莫遠(yuǎn)語氣終于軟了下來,“……阿月,我還是個傷者?!?/br>
    “哈?!毖鲈螺p笑一聲,握著他手腕的動作沒有絲毫放松,“你也就這個時候還知道自己是個傷者?!?/br>
    他伸出舌頭,沿著莫遠(yuǎn)的耳廓一路舔到下顎的一側(cè),兩具身子貼得更緊,密不透風(fēng),薛涼月伸出另一只手,把莫遠(yuǎn)的衣服往下扯了一點。

    莫遠(yuǎn)又輕輕掙了一下,薛涼月把下顎擱在他肩頭,懶洋洋道:“別怕,用手,又不動真格。”

    “你那里淺,弄起來都不需要太大動作,會很舒服的?!毖鲈缕∷掳?,使他的臉朝自己的方向偏過來,眉眼帶著惡劣的笑意,“莫遠(yuǎn),上次太黑了,都沒看清你有沒有哭……”

    “今天讓我看看你會不會哭……好不好?”

    ……

    薛涼月把手指抽出來,順著莫遠(yuǎn)側(cè)頰一點點把淚水舔干凈,懷里的人整個人痙攣著,胸口劇烈起伏,喉嚨里發(fā)出破碎的哽咽。

    “還真哭了啊……”

    薛涼月咬著他耳朵,帶著些許驚奇低聲道。

    莫遠(yuǎn)沒說話,他此時的聲音也不太適合說話,薛涼月抱著他緩了一會兒,把衣服給他一件件套好,最后系上腰帶,又抱了一會兒,莫遠(yuǎn)的呼吸逐漸平靜下來,薛涼月小心翼翼湊過去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他睡著了。

    “……”

    剛剛抖成那個樣子,結(jié)果提上褲子就睡,薛涼月不知道作何評價,只得無聲笑笑,將他緩緩在床上放平,拉過被子掖好,轉(zhuǎn)身推門而出。

    薛涼月心情舒暢,看了看天色,走進(jìn)了廚房。

    雖然從未嘗試過,但薛門主決定今天親自燒一頓飯,對著食材苦思冥想許久,他拿起一個雞蛋。

    中午還有些剩飯,至少蛋炒飯他是會做的。

    應(yīng)該,可能,大概是會做的。

    第一個蛋用力過大打飛了出去,第二個蛋把蛋殼混了進(jìn)去,第三個蛋終于一次成功,薛涼月擦了擦額頭的汗,拿起了鍋鏟。

    ……

    薛涼月把炒好的黑乎乎的飯盛進(jìn)碗里,嘗了一口,發(fā)現(xiàn)自己沒加鹽。

    沒事的,總比加多了好。

    添了三回鹽,確定咸淡正合適,這時候日頭已經(jīng)落下,昏黃的光落在院子里,積雪已經(jīng)化了一半,薛涼月樂呵呵地推開了屋子的門,準(zhǔn)備叫莫遠(yuǎn)起來吃飯,“相公……”

    床上沒有人。

    后窗大開著,冷風(fēng)從窗戶里灌進(jìn)來,薛涼月目光落在空蕩蕩的床上,唇角的笑意一點點回落。

    薛涼月面無表情地把碗放下,轉(zhuǎn)身上了屋頂,發(fā)現(xiàn)也沒有人,他在院子周圍找了半個多時辰,連一片腳印也沒發(fā)現(xiàn),最后只得回到屋子里,咬牙切齒地等著。

    等到天黑,等到月出東墻,飯菜都涼了,莫遠(yuǎn)還是沒有出現(xiàn)。

    薛涼月開始覺得不安,他在屋子里來回踱步,等到三更天的時候,他終于忍不住從袖子里取出了“鵲橋”母蟲,小蟲子在地上爬了一圈,最后上了床,在床褥中心打轉(zhuǎn)。

    薛涼月心道不妙,他掀開被子,在被子底下發(fā)現(xiàn)了奄奄一息的鵲橋子蟲,他盯著那只蟲子看了許久,忽然想起什么,望向屋子的一個角落,果不其然,那里靠著的兩把劍已經(jīng)不翼而飛。

    如果莫遠(yuǎn)是出去玩,為什么要帶著劍?!

    ……

    薛涼月在小院里又等了三天,日升日落,云卷云舒,等到第三天夜里,他終于確定,莫遠(yuǎn)是真的走了,并且根本不想讓他發(fā)現(xiàn)。

    然而他為什么要走?就因為那件事嗎?不可能。

    一直以來都是莫遠(yuǎn)追著他跑,薛涼月悚然發(fā)現(xiàn),如果莫遠(yuǎn)要走,自己根本沒有辦法找到他,時間太短了,最重要的是他根本沒來得及花心思調(diào)查莫遠(yuǎn)的一切。

    水入江湖,木藏于林,就如同十五年前那樣,只要樂意,莫遠(yuǎn)隨時可以消失。

    第45章 白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