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全江湖追殺之后 第60節(jié)
但他沒有逃。 他不能逃。 莫遠腦海中又浮現(xiàn)了阿悅被掏空內(nèi)臟的身體。 ——是這只狼干的!! 他要給阿悅報仇! 狼圍著樹身轉(zhuǎn)了幾圈,腳步在枯枝敗葉上移動,越來越快,莫遠巋然不動,手中樹枝如同利劍,朝著狼的方向。 狼腳步一頓,撲上來了! 莫遠什么也看不見,但他根本沒躲,握著樹枝的手腕微微一抖,樹枝末梢劃過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剎那間,狼發(fā)出一聲哀嚎! 雨簾中迸出一道血箭。 狼的身體重重掉在地上,溫熱的血液射在莫遠臉上,帶著最原始的屬于戰(zhàn)斗和死亡的、讓人血脈迸發(fā)的氣息。 莫遠忽然感覺餓了。 腹中空空蕩蕩,他不知道已經(jīng)睡了幾天了。 莫遠跪下來,捧起野獸的尸體,找到它剛剛被割開的頸動脈,一口咬上去,guntang的血液流入喉管,他覺得暢快極了!淋漓極了! 喝完了血,莫遠摸索著找到剛剛的地點,摸到那叢灌木里的尸骨,抱著那小小的身體,他終于忍不住大聲哭嚎起來,聲音啞得不像人聲。 眼淚混合著雨水淌下來,莫遠手指撫摸過小孩細瘦的身軀,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很想見見弟弟的最后一面,可惜天太黑了。 最終,莫遠抱著賀悅怔怔地坐在雨中,聲音也發(fā)不出來了。 他不能在等下去了。 爹娘還不知道怎么樣。 他得回去看看。 莫遠蜷了蜷手指,伸手抓起了一旁的樹枝,站起身。 他給阿悅挖了個淺淺的坑,把尸骨放進去,然后捧起一邊的泥土和敗葉,將坑堆成一個墳包,最后把樹枝插在墳包后面。 灑下最后一捧土時,莫遠又忍不住哭出來了。 …… 莫遠轉(zhuǎn)過身,朝背后一個方向走去,他不知道這片林子的出口在哪,但他不能在這個地方待下去了,他必須找相反的方向。 背道而馳。 可是天真的太黑了,莫遠在林子中跌跌撞撞的前行,被石頭絆倒了好幾回,撞到斜出的樹干上,或者帶刺的灌木叢中,把自己搞得遍體鱗傷。 這時,一個聲音突然從他身后傳來。 “喂!” 莫遠渾身一顫,下意識回頭卻什么也沒看到。 這時候,他忽然反應(yīng)過來,剛剛那聲“喂”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不是阿悅。 莫遠下意識遠離了兩步,架起防御的姿態(tài)。 那個聲音似乎沒有什么惡意,“喂,你是誰家的小孩?” 莫遠沒說話。 那人又問:“你知道上面的村子出了什么事嗎?” 莫遠終于開口了,語氣卻很不客氣:“你是誰?” 那人道:“在下叫齊衡軒,是屠月宗宗主……哎呀,你也不知道什么是屠月宗,總之我是一個好……” 莫遠厲聲打斷他:“江湖人?!” 齊衡軒:“嗯?” 莫遠沒有說話,下一秒他忽然身形一閃,出現(xiàn)在齊衡軒面前,食指戳向他喉嚨,快得仿佛一道殘影。 千鈞一發(fā)之際,齊衡軒伸出兩指,輕松夾住了他的食指,然而不料剛剛碰到他的指頭,手掌卻一疼,一到深可見骨的傷口出現(xiàn)在他的手掌中央,硬生生截斷命紋。 但這個古怪少年手里分明沒有任何武器! 齊衡軒悚然一驚,飄身朝后退了三步,拔出腰間佩劍。 莫遠冷冷地盯著地面,“你是來殺我爹娘的人?” 齊衡軒:“什么?!” 下一秒他突然反應(yīng)過來,瞪大了眼睛:“你……你是小莫愁的孩子?” 莫遠脊背如野獸般緊繃,像隨時會發(fā)起攻擊的野犬。 齊衡軒道:“我是你娘的朋友,我剛剛上山看見那一個村子的人都死了,還在你家門外看見了姓林的……你父親的?!?/br> 他頓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尸體?!?/br> 莫遠瞳孔一縮,身子微微一顫,眼眶里什么濕漉漉的東西流出來了,沿著臉頰朝下滾動。 “我娘呢?” 過了好半天,莫遠才低聲問。 齊衡軒:“沒找到尸體……等等,你眼睛怎么回事?!” 莫遠緩緩抬起頭,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整個眼睛已經(jīng)被鮮血浸透,他仿佛什么都沒感覺道:“嗯?” 齊衡軒吞了吞口水,“你先冷靜一下?!?/br> 莫遠忽然問了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現(xiàn)在是什么時間?” 齊衡軒:“?。俊?/br>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回答了,“午時?!?/br> “午時?”莫遠好像很驚訝,他睜著大大的紅色眼睛,“不是午夜?” “怎么會是午夜呢?”這下輪到齊衡軒驚訝了。 莫遠仰起頭,直視著縫隙間落下的日光。 他喃喃道:“……好黑啊?!?/br> 齊衡軒:“你……看不見?” 莫遠伸手捂住眼睛,低下頭,然后慢慢蹲下來,肩膀收縮,整個人蜷成一團。 他呵呵呵地笑起來,肩膀不斷地劇烈聳動。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我瞎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瞎了哈哈哈哈!” 原來不是天黑,是我瞎了??! 笑著笑著,莫遠忽然朝自己眼眶伸出手,似乎想把眼珠子活生生挖出來。 齊衡軒大驚!這時候他也顧不上忌憚了,飛身上前,一把拉住莫遠胳膊,把他拽了起來,“你干什么?” 莫遠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么,只是機械地重復著那一句話。 “我瞎了我瞎了我瞎了我瞎了我瞎了我……” -- “?。 ?/br> 莫遠像條瀕死的魚,身體在床上狠狠一彈,而后驀然睜開雙眼,大口喘息起來。 他渾身被汗浸濕透了,整個人像是剛剛從河里撈上來一樣。 過了很久,莫遠的呼吸才平靜下來,他躺在床上,對著天花板走了一會兒神,忍不住輕輕碰了一下眼眶。 剛剛夢里那種疼痛似乎還附在骨頭上,如影隨形。 莫遠偏過頭,卻沒有看見薛涼月的身影,他愣了一下,心懸了起來,想起了上次薛涼月對自己說過的話。 那個玉佩,是賀悅從小掛在脖子上的,海晏王的遺物。 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薛涼月身上? 莫遠握緊了右手,指甲狠狠的嵌進皮rou里。 他回憶著兩個人的臉,漸漸的,那兩張同樣精致漂亮的臉龐慢慢重合到了一塊。 賀悅笑著對他道:“六哥哥?!?/br> 薛涼月垂著睫毛輕聲喚他:“六哥哥?!?/br> 六哥哥。 六哥哥。 莫遠。 …… “啪!”莫遠忽然伸出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莫遠緩緩從床上坐起來,咬牙扶著床頭站起來,腳落到地上時,他膝蓋一軟,差點跪下去。他跌跌撞撞地撲到桌子旁邊,那里點著一爐香。 他早就注意到了,每次自己醒來的時候,這個香味都如影隨形。 薛涼月雖然人不在,但可能設(shè)置了什么機關(guān),使它能定時燃上。 莫遠靜靜盯著這一爐香,忽然他伸出手掀開了香爐的銅蓋子,抓起那還沒燃盡的香,塞進嘴里,嚼兩下吞了下去。 果不其然,剛吞下去,那股如影隨形的暈眩感便為之一減,身體也有了三分力氣。 莫遠緩緩坐到桌邊的椅子上,閉上眼,開始沿著記憶中小天圓術(shù)的指引,運轉(zhuǎn)內(nèi)力,重塑起自己的經(jīng)脈。 …… 日出東山的時候,靜坐的青年睜開了雙眼。 他站起,轉(zhuǎn)身走到床邊,伸進枕頭下,摸到了那把梅花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