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全江湖追殺之后 第61節(jié)
劍刃已經(jīng)斷了一半,莫遠渾不在意地拿起來,旋即走到門口,深吸一口氣,伸手推開了小屋的門。 天光灑下,莫遠眼睛微微瞇了一下,他伸手擋了一下,很快拿開。 “沙沙沙?!?/br> 兩邊竹林里竄出十來個服飾怪異的少年,手中拿著匕首,目光警惕地看著莫遠,口中說了一句他聽不懂的外族語言,但用腳趾頭也能想出來不是什么好話。 莫遠握緊了手上的斷劍,緩緩橫起。 第63章 風雨 太平二十二年秋,八月朔,蜀地陰云連綿。 是夜無月無星,天胎山往西的深山老林間,一個黑衣人正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緩緩穿行,他手里拿著根一尺長的竹笛。 忽然,他停下了腳步。 舉起手中短笛,微微瞇起眼,吹出一首古怪的曲子,曲調(diào)細而尖利,卻又不失婉轉(zhuǎn),不一會兒,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叢林深處傳來。 地上的枯葉蕩起一道道蜿蜒的波紋,緩緩靠近,無數(shù)條蛇游動著靠近,緊接著一只只長條形的東西慢慢抬起了上半身,身上橙色斑點密布,隨著笛曲的調(diào)子上下身子左右晃動。 蛇群中心是一只“過山風”,傳說中最毒的王蛇,只一滴唾沫便可以制成傳說中的奇毒“燭九陰”,傳說有人把一瓷瓶的“燭九陰”倒進井里,就毒死一村子的人。 黑衣青年放下短笛,朝王蛇伸出手,劇毒的王蛇像乖巧的舞女,將頭在他掌心親昵地蹭了蹭,旋即轉(zhuǎn)過身,朝叢林深處爬去。 黑衣青年抬步跟上。 王蛇游動得非常慢,還時不時停下來等他一會兒,很快,在王蛇的帶領(lǐng)下,黑衣青年來到了一座山洞前,這個山洞隱藏得非常深,藏在一棵古樹后面,從旁經(jīng)過根本看不見。 黑衣青年俯身鉆入洞xue。 一開始洞xue非常窄,只有一個半人那么寬,走在其中非常逼仄,走了大概半個時辰,前路豁然開朗,變得開闊起來,有了人工斧鑿的痕跡,黑衣青年在兩邊的石壁上摸到了沒被點燃的燭臺。 他從懷里摸到火折子,取下燭臺,將蠟燭點燃,端著繼續(xù)前進,大概又過了半個時辰,前方忽然出現(xiàn)了一豆燈光。 黑衣青年加快了腳步,在洞xue的盡頭,看見了被鎖在墻邊的卞柔。 少女披著斗篷,面無表情,盤腿靠坐在墻角,望見來人,甚至有露出驚訝的表情,只是抬起了自己的手,示意他想辦法給自己弄開。 黑衣青年從懷里掏出一根鐵絲,三下五除二把枷鎖打開,卞柔扶著墻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腕,抬眸看向黑衣青年,露出一個有些揶揄的眼神:“郡主殿下,好久不見?!?/br> 黑衣青年笑笑,收起鐵絲:“的確是好久沒見了?!?/br> 卞柔:“姜瑯呢?” “有消息已經(jīng)到了譙城?!焙谝虑嗄瓿瘉頃r的路走去,扭頭看了卞柔一眼,示意邊走邊說。 他頓了頓,補充道:“林盟主帶人去攔了,不用擔心。 ” 卞柔跟了上去,聞言搖搖頭,他沉聲道:“他帶著薛涼月,不只是為了拿一個皇嗣當盾牌。” 黑衣青年瞥她一眼:“怎么了?” 卞柔輕聲道:“薛涼月,或者說慕崆有問題。” 頓了頓,她道:“你還記不記得,隆興四年的時候,海晏王曾經(jīng)秘密送了一份降書給朝廷,代價就是小世子要作為質(zhì)子,被送入東都,而且為表誠意,是先送再議和……當年你的身份還沒公之于眾,慕小世子是海晏王唯一的子嗣,可以說很有誠意了。不過朝廷拒絕了。” 卞柔很少說這么長一段話,黑衣青年神色一沉,覺察到了什么不對勁,“所以?” “據(jù)小道消息,當年‘慕崆’很可能是被制成了一件兵器?!北迦嵴Z速飛快,“作用就是要攪得東都大亂。薛涼月不可能自愿跟著姜瑯走,所以現(xiàn)在……” 黑衣青年沉聲接道:“林盟主他們的敵人恐怕不光是姜瑯,還有……淪為蠱人的血衣門門主薛涼月?!?/br> -- 與此同時,沉水上,幾葉烏篷船正順流而下,且不斷加速。朝前方那艘慢悠悠的大貨船靠近,距離只有幾丈時,船里跳出幾條黑影,在夜色的掩護下飛速飄進了貨船上。 甲板上守著很多人,皆被干凈利落地一刀抹了脖子,一個聲音都沒來得及發(fā)出來就倒在了地上,黑影們互相對視一眼,微微頷首,一齊朝甲板下船艙內(nèi)潛行。 他們一腳踹開一個個大門,發(fā)現(xiàn)幾乎全是空的,一個貨船,里面居然什么都沒有。 終于,最后一扇門打開時,里面終于不是空無一物了,這是一個華麗的屋子,地上鋪著織錦鶴紋的地毯,兩旁落地燭臺上,白燭朦朧的燈光灑在整間屋子里,屏風后露出相對而坐的兩個剪影。 林卷海按劍,定了定神,走到屏風前三步處,聲音不高不低,“姜領(lǐng)主,久仰了?!?/br> 屏風后傳來一聲若有似無的輕笑。 林卷海頓了頓,又道:“這艘船已經(jīng)被包圍了,周圍都是我們的人,清玄道長,凈海大師等人都在此,你一個人寡不敵眾,不若束手就擒,我等還能給你一個痛快?!?/br> “若我不從呢?” 屏風后,一個人站了起來,另一個人慢悠悠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 站起來的那人繞過屏風,緩緩走到了眾人面前,白袍勝雪,繡著蟒蛇暗紋,肌膚比袍子又白上三分,眉眼漂亮得像一幅畫,眼角帶著一抹勾人的弧度。 林卷海瞳孔一縮。 薛涼月微微抬起頭,靜靜地看著面前的武林盟主,瞳色漆黑如同無邊夜色,叫人莫名不寒而栗,他只是那么站著,沒有說任何話。 林卷海:“薛……門主?” 屏風后的人忽然把茶杯朝地上狠狠一砸,叱道:“大膽,什么薛門主?這可是海晏王世子慕,未來的真龍?zhí)熳樱瑺柕炔菝襁€不跪下!” 林卷?;剡^神來,對罵道:“你們要造反?!” 姜瑯“呵”了一聲,冷冷道:“殿下,教他們跪下吧?!?/br> 薛涼月瞳孔中什么東西閃了一下,下一秒,林卷海只來得及看到一道殘影,然后便是膝蓋一痛,忍不住發(fā)出一聲痛呼,接著便不由自主地跪趴了下去。 林卷海趴在地上,慢慢瞪大了雙眼,渾身顫抖起來……薛涼月挑斷了他的腿筋! …… 一柱香后,姜瑯從屏風后走出,看見了地上跪滿的“宗師”們,勾唇很輕地笑了一聲,看起來暢快極了,他蹲下身,盯著林卷海的眼睛,笑道:“究竟是誰包圍了誰?” 林卷海死死盯著他,牙齒間擠出幾個字:“姜瑯!你不會得逞的……” “哈哈。” 一聲大笑,姜瑯緩緩站起身。 帶著薛涼月朝門外踱去。 -- 與此同時,西蜀山外,沉水側(cè)畔的一座小廟前,兩波人馬正在對峙。 其中一方是一個拿著劍的、看不出男女的黑衣人,還有一個背著大刀的邋遢青年,另一方只有一個人,是個穿著花衣裳的“女子”,鵝眉入鬢,眉目溫婉中帶著肅殺。 黑衣人淡淡道:“淞花?!?/br> “女子”微微一笑:“阿秀,你就是不叫我長老,好歹叫我一聲師叔,叫人家名字也忒沒禮貌。” 這分明是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拿著大刀的青年冷冷道:“你也不叫淞花吧……花無樂?!?/br> “女子”哈哈一笑,下一秒臉色卻陡然一變,沒打半點招呼,手指呈爪狀朝青年喉頸襲去,青年反應(yīng)不及,狼狽一閃,側(cè)臉被擦過,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花無樂扭過頭,舔舔嘴唇,并不以這種流氓偷襲為恥,他瞇眼道:“姓姚的,當年師父那個老睜眼瞎,漏了你一個,算你命大,你要是躲在東都,跟在你皇帝哥哥屁股后面,沒人傷得了你……但你自己找死,可就不關(guān)老子事了!” 姚敘一聲不吭,拔出背上長刀,眸中閃過不加掩飾的恨意,楚秀不動聲色閃到花無樂背后,兩人形成包圍之勢逼近花無樂。 楚秀率先出擊,他握著鐵匠鋪上隨手買來的一把銹劍,一招“凌風讓雪”角度刁鉆地攻向花無樂后心,花無樂頭也沒回,袖中滑出一柄短劍,架住楚秀招式,與此同時,姚敘躍至半空,大刀豎劈,一招“元亨”,干凈利落地朝花無樂頂門砍來。 花無樂不屑笑笑,手腕一翻,水袖如帶,卷住刀身,朝旁邊一帶——姚敘被硬生生扔了出去。 楚秀瞳孔一縮,下意識想收招,卻來不及了,一道內(nèi)力沿劍身傳來,把他震飛出去。 咚! 咚! 一前一后兩聲巨響,兩人狠狠落在地上。 “你們該不會認為……”花無樂理了理鬢發(fā),蹙起眉頭,“……人家很弱吧?開什么玩笑,兩個毛頭小子就敢來截殺我‘花衣燕’,呵呵呵……” 花無樂袖中再次滑出一柄短劍,他雙手持劍,扭著腰肢,慢慢靠近了躺在地上的姚敘,姚敘抱著刀掙扎著,但根本爬不起來,他抬起頭,幼獸一樣的目光緊緊瞪著眼前的“女修羅”。 楚秀爬了起來,足尖一點,朝花無樂襲來。 但來不及了。 花無樂已經(jīng)舉起了手里的短劍,姚敘拿著刀,動作快不起來,只見月光下寒芒一閃,緊接著,一道血箭射向半空—— “?。 ?/br> 花無樂被斬斷的胳膊掉在地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響聲,他捂著傷口,慘叫一聲,向后退去。 但僅僅一步便停了下來,因為他后心抵著一把劍。 一把斷劍。 楚秀瞳孔一震,身形戛然而止。 …… 一個披發(fā)的青年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了他身后,手里拿著一把斷了的細劍,劍身的紅痕在斷口處硬生生停下,此刻卻又被劍身上延綿的血跡續(xù)了下去,滴滴答答落在枯草上。 莫遠半個身子都披著血,不光是花無樂的,還有別人的,他掩唇咳了兩聲,手里的劍卻很穩(wěn),聲音冷而疲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殺意。 他一字一句地問道:“……姜瑯去哪了?” 第64章 陽謀 天光蕩開云層,霞光落滿遠山,坐落在沉水一側(cè)的譙城露出很模糊的一點輪廓,官道上一黑一棕兩匹馬正迎著日頭的方向疾馳,馬上兩人風塵仆仆,肩上沾滿露水。 “吁——” 黑衣青年一拉韁繩,馬兒長嘶著停下腳步。 “卞姑娘,大概到地方了?!彼钢了?,輕聲道,“姜瑯走的是水道,這時候該到譙城了,他可能還要取商會信物,會停留一刻鐘?!?/br> 卞柔點點頭,問:“你是去東都?” 黑衣青年點點頭,“太后雖然不是好東西,但她現(xiàn)在很缺籌碼——前日傳來消息,小太子死了,死在今上前面,皇嗣明面上是斷了。” 卞柔:“所以你現(xiàn)在進城非但不會被抓,還會被迎入宮中,太后不敢阻攔,只要你能拿出憑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