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瀾站在門口尚未離開，年輕的畫家顯然心情很好，一臉熱情和善：“謝謝你，聞瀾，今天與你聊這么一會兒，真叫我……獲益匪淺?！?/br>
    “不用客氣，”聞瀾道。

    夏知久的神情像是想說什么又不方便直言，最后道：“謝謝你，以后常聯(lián)系。”

    “嗯，”聞瀾示意他不用送了，“再見?！?/br>
    .

    聞瀾轉(zhuǎn)過身，斂起了眼中的一絲疑惑。

    這個人……

    突然，他看到一輛熟悉的suv?？吭诓贿h處的路旁臨時車位上。

    雖然看不清車牌，但這種改裝過的車子并不常見，聞瀾心念轉(zhuǎn)了兩圈，定定神若無其事走了過去，果然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郁辛坐在駕駛室中，也不知來了多久，又看了他多久。

    他神色溫和地看著聞瀾走過來，語調(diào)舒緩從容：“調(diào)查結(jié)束了？”

    聞瀾：“是的，結(jié)束了?！?/br>
    聞瀾很樂意他有“調(diào)查”這一名目，只是，若是郁辛方才注意到夏知久對他那莫名的客氣，定然會察覺到其中異樣。

    郁辛的語調(diào)在這熾熱的盛夏中也仿佛帶著種微涼之意，讓人心生平靜：“去哪兒，回家么？”

    聞瀾哪敢讓領導專程送他回家，十分自覺道：“回組里。我正好回去和小維溝通一下剛了解的情況，與他那邊的信息整合一下?！毖哉Z也表明了他這走訪調(diào)查是和胡維商量過的，并非他私下行動。

    郁辛沒再說什么，從畫室門口收回視線。

    畫室門前的那人方才一直注視著這邊，從聞瀾轉(zhuǎn)身向他走來，這個人的視線便一直落在聞瀾身上，直到他進到車內(nèi)關(guān)上門，猶不死心，后視鏡中還可見他立在原地，仿佛在目送聞瀾離開。

    這人是誰？

    郁辛難得有一絲困惑，極細微的一點疑惑。

    這種情緒對他而言十分罕見。

    他感覺到這個人的身上分明沒什么危險的氣息，也不像有什么值得關(guān)注的能力，卻莫名讓他感到有些不愉快的在意，當真十分奇怪。

    車子在郊野中行駛著，升起的車窗隔絕了外頭樹叢中的聲聲鳥鳴。

    郁辛問：“他身上有什么問題？”

    聞瀾說是回去再和胡維溝通情況后再做匯報，領導現(xiàn)在想檢查工作那也無可厚非。

    聞瀾在看到郁辛的時候，已是斟酌好了說詞，郁辛既然能找到這個地方，說明他已經(jīng)對夏知久的信息有基本了解了：“這個人是個畫家，和畫廊老板是好友。畫廊有很大一部分是他投資的，他也放了不少自己的作品在里面展覽兼寄售，所以隔三差五都會去那里看看情況?！?/br>
    郁辛：“和你們手上的案子有什么關(guān)系？”

    聞瀾：“我以為他和畫廊老板是最了解這間畫廊之人，所以我想問問他是否知道這畫廊中有無什么有特殊意義的作品或者其他讓他在意的東西，藝術(shù)家大概是和我們普通人不一樣的，我想他多少會有些靈感，說不定他能有什么靈光一現(xiàn)呢。”聞瀾轉(zhuǎn)頭看了眼郁辛，見他既不提問也不阻止，便接著說了下去，“結(jié)果他說，他只知道最近他的畫又賣了多少錢，完全沒去注意、也根本瞧不上其他人的作品?！?/br>
    郁辛平視著前方，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現(xiàn)在有什么線索，你有什么想法？”

    聞瀾在前者“沒有想法”和后者“還在調(diào)查中”這稍微委婉一點的說法之間糾結(jié)了一下，選擇尊崇自己的本心。

    “沒有線索，”想了想，他補了句，“也沒有想法?！?/br>
    郁辛沉默了一下，空氣似乎稍微輕松了些。

    “不要緊。回去和胡維溝通下情況，讓信息組擴大范圍調(diào)一下監(jiān)控。儀器很快會批下來，若是有懷疑對象，不要單獨接觸?！?/br>
    “好的?！甭劄扅c點頭。

    .

    回到畫室，夏知久站立在那副即將完成的拼圖面前。

    短短一個多小時，他仿佛做了個全身的理療，身體上是久違的放松。不止身體，更是整個精神層面，困擾他許久的那些情緒突然都淡去了，他整個人的身心都無比的輕松。

    明明之前他還對聞瀾這個不懂藝術(shù)之人十分瞧不起，但現(xiàn)在他已是他最真摯的友人。

    夏知久年輕而有才氣，小小年紀便獲得了好幾個行業(yè)中含金量極高的大獎。他的一幅畫千金難求，讓多少人趨之若鶩。夏知久有著一種驕矜的文人心氣，談不上恃才傲物，但骨子里多少有些不屑與俗人為伍。

    不久之前，聞瀾那口無遮攔的言辭讓夏知久感到冒犯，已經(jīng)有了逐客之意。但聞瀾接下去問：“這畫中之火，你見過嗎？”

    面前那個雋秀的年輕人有一雙過于平靜的眼睛，潤澤和剔透，如同一面鏡子，空無一物又可包羅萬象，讓他的秘密無所遁形。

    “你……你說什么？”他怎么會問這個，他知道什么？

    夏知久一時忍不住拔高了嗓音，這對他而言已是近乎失態(tài)的行為。

    “我是說，你是不是曾見過畫面中的景象？”他聽到面前這個名叫聞瀾的年輕人神色平靜地看著他，沒有因為他的失態(tài)而露出一絲詫異，“你是夢見過，還是親歷過？”

    “我、我為什么要告訴你？”夏知久梗著脖子，眼中不自覺露出警惕防備。

    這是他的秘密，是他創(chuàng)作靈感的來源，也是讓他需要服藥才能安眠的病癥。